(一)
雪啤。
烂醉的叶飞檐鼓着腮帮子,嘻嘻哈哈对着顾寻就给他灌了一口!
顾寻醉梦中呛到,猛地起身,把一手一罐正摇晃着直起身的叶飞檐一下撞倒,鼓着白色泡沫的冰啤顺势撒了出来,泼了顾寻一身,一下就浸透了他的衣服。
房间的地板发出咚地一声闷哼。
叶飞檐也醉倒在沙发边不省人事。
……
酣梦中,叶飞檐觉得自己被人扛着扔到了床上。
“小孩子力气这么大嘛!”她闭着眼睛吃吃笑着,“别闹!”
叶飞檐翻了一个身,浑身软哒哒地,她用腿卷了一下被子,想睡舒服一点,却被人一把将被子给抢去了,叶飞檐正要发飙,那个人却抢先骂了她,还一只脚踹她屁股上。整晚房间里吵吵嚷嚷,疼得她脑壳放大。
“叶飞檐,再给老娘装死,老娘把你扔窗外边去!”
谁老娘,你老娘!
刺啦一缸冷水就浇在叶飞檐脸上,把叶飞檐给呲得一激灵,火山爆发一般从床上弹跳起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谁他妈想死是吧!”
回应她的是“砰”的一声带门的声音,并没有看清是谁,只是赫然发现虎哥立在她床头。
啊唷!叶飞檐吃了一吓。
“醒了?”
“嗯,哎哟,头痛!喝混了酒,尽做梦了!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半夜哎!叶飞檐一下就半醒了。
“看你干的好事……”
“哦,看我?”叶飞檐只听见只鳞片爪的字,她完全糊涂着,只是问:
“顾寻呢?”
“……在医院。”
“在医院?”叶飞檐背上一凉,瞬间完全清醒。她把喝酒的前前后后想了起来,吃了一吓:“他,他,他酒精中毒了啊!”
“不是。”
“那就好!”叶飞檐摸摸胸口,长出一口气。话说要是把顾寻给灌了个酒精中毒,林丽估计会剥皮抽筋,还别说她自己也舍不得呢。
“他没有酒精中毒,是心肌梗死。”虎哥平铺直叙,却把叶飞檐说得心脏全麻。
Duang地一下,叶飞檐只觉得如被雷击,她突然地就记起了顾寻在法国跟她说过的他的禁忌。
“危,危险吗?”叶飞檐陪着小心问道。
“你说呢?”虎哥竟不回答她。
那必然是危险的啊!
“那快点送ICU啊!”叶飞檐急得光着脚杵在地上,到处找鞋。
“不用了。”虎哥重重地叹了一句,“过了时间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用了,过什么时间了!不行转大医院啊,转协和啊,转湘雅啊……”情知不妙的叶飞檐急得眼泪就要掉下来。
她使劲地推着虎哥的肩膀,虎哥一动不动,叶飞檐不由得从头凉到脚,身形一晃:
“他,难道还死了不成?”
虎哥点头。他居然点头了——顾寻,死了?哈?
叶飞檐,你怕不就是顾寻身边的恶灵?
她想起夜里的混乱,那些白色的影子,种种。
不可能!
叶飞檐头痛欲裂,哆嗦着向虎哥确认:“真死了?”她幻想着让她安心的答案,但是:
“嗯。”韩擒虎再次冷冷地肯定了,神色戚戚。
虎哥是不会骗人的。叶飞檐一顿,眼神放空地望向窗外,窗外又是瓢泼大雨。
死?又是死?
顾寻死了?那自己算什么?带走他性命的恶灵吗?叶飞檐抬起手来,怔怔地放在自己鼻子下,她低下头闻了闻,并没有恶灵的腐烂气息,但是有浓墨一般的死亡痕迹,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体的死亡气息。
恶灵是自己!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叶飞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就是混迹界临的恶魔!怪不得师兄他们都怂恿着自己回来,原来是驱逐出境啊。
这还不好办么,自杀就好了啊,自杀就能退出这个恶灵控制的躯壳了!也太容易了,这么容易的事,为什么不直说呢!
叶飞檐掏出捕灵枪,对着自己,干脆就是一枪。
“我唬你的!”虎哥一急,来不及让她听见后面那一句:他没有死!我唬你的!
叶飞檐应声而倒。
强光刺目,倒地的叶飞檐拿手抵住灼目的光亮,缓缓地爬了起来,她隐约看见眼前的人换成了张思睿。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叶飞檐一看是张思睿,顿时放声大哭,“我不应该回人间,我又无能又粗心,我害死他了,我好讨厌我自己啊……”
“没事没事!”张思睿蹲下来,拍着她的后背,用力地安抚她。
“大师兄走了,顾寻也走了,为什么我要呆在这里,我说我不回来,你偏要我回来!都怪你!”叶飞檐口不择言地控诉起了张思睿。
“你不回这里,你也无处可去啊飞檐!”张思睿抱着她,把她带回了他的驻地,安抚道:
“不要慌啊叶飞檐,恶灵就要出现了,你要睁大眼睛。”
“恶灵就是我自己,你闻闻,我一身的死气沉沉。”
“不是你,放心。恶灵是上不了界临的,你当界临是菜园子呢!”
“啊?”叶飞檐稍稍缓和一点,然后接着哭起来:“可是顾寻都没有了,揪住恶灵还有什么意义呢!”
“叶飞檐你听好,顾寻没有死。”
“可是虎哥都说他……”话是这样说,但叶飞檐立刻开始擦眼泪。
“他要不这样说,你能长记性吗?”张思睿戳了一下她脑袋。
“是真的?”叶飞檐哽咽着收住挣扎。
“我骗你,有这个闲工夫么!你记住,情侣之间,就算是遇见生死,也不能轻言放弃!”
“永不放弃。”叶飞檐的泪泡儿收干了,赌咒发誓。
“那你现在去挽留他!”
“嗯嗯。”叶飞檐赶紧放开张思睿的手。眼睛刷地一声就睁开了,眼前的虎哥焦急万分地看着她。叶飞檐说:“虎哥,快带我去看他。”
韩擒虎一时也不知道她怎么晕过去之后,就忽然正常了,还明白了他在骗她一样。也来不及多想,立刻开车带她到了裕泰医院的ICU。
(二)
一到场,林丽立刻轰人。
叶飞檐不肯,急得跟泰哥都动起了手。好在虎哥在旁边,泰哥看上去“使劲地”拦了拦,然后“没拦住”,“硬”是让叶飞檐给闯了进去。
一进门,叶飞檐就把ICU里面那间特护病房的门给反锁了。
“叶飞檐,你给我滚出来,你再挨着我家顾寻,我就报警了!”林丽在外面几乎是骂大街一样地骂。有几个护士轮流过来阻止,也被她迁怒,搡到了一边。
病床上的顾寻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刚刚做了心脏搭桥,你别给我动他!”林丽在外面拍着门,终于被安保拉了下去。
“寻。”叶飞檐一把抓起顾寻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热泪不由分说滴落在他的手上,叶飞檐忙不迭地给他拭去,生怕再让他有一点刺激。
“我错了,我不好,我不应该对你乱来的,我不想你死,求你醒醒。”
“你醒来,我把我的心换给你,好不好,你醒来……”
“寻,我在哄你啊,你醒来啊!”
顾寻深度昏迷,毫无动静,惹得叶飞檐泪水一滴接一滴,像雨天屋子里漏的水。
心脏监护器倒始终平稳。只是外面的医生已经叫了保安,找来了消防钳,把门打开了,眼见就要把叶飞檐给拖出去。
“寻!”
“嘶,好凉!”
叶飞檐一愣。
呀,顾寻说话了,他终于醒了。天啊!
还知道说凉。叶飞檐赶紧用手擦干了他右手上的泪痕,然后往自己怀里一焐。
“现在呢,还凉吗?”叶飞檐两只手捉住顾寻的一只手不肯松,自己没有多余的手,只有微微扛起右肩,拿肩头的衣服蹭了蹭自己的眼泪,可狼狈了。
顾寻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叶飞檐毫无妆容的脸上挂满泪痕,心一疼,忍着虚弱说道:
“你怎么哭了?酒不好喝嘛。”
噗嗤,叶飞檐又哭又笑,泪水流在酒窝里,盈盈欲坠。
“对不起。”
“傻子!”
“还好没有出大事,像这种的情况,一分一秒都……”叶飞檐支着哭腔自责个不停。
被锁在外面的一波人闯了进来,还好虎哥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把林丽隔开了。
阿虎安慰她说:
“还好他拨了紧急联系人电话!”
“丽丽姐吗?还是你?”叶飞檐抽泣着。
“我们和他的主治医生的,都有,他的手机上设好了快捷键。”
“唔。”
“不是我们,还是你啊!”林丽总算冲了过来,一把把叶飞檐扒拉开。
顾寻却伸手揪住了叶飞檐一点点衣服,虚弱地许诺:“有你!待会就加上你。”
林丽为之气结,还想动手,医生拦了一下,插了一句说大概率度过危险期了,要注意什么什么的……这一个多小时林丽的心脏也吓得差点破掉,听见医生下医嘱,赶紧领命一般走了。
“不用加我,我做不好,我蠢。”叶飞檐泪水滴滴答答不停,又如雨下。
“早知道。”顾寻的嘴角还起了一丝笑意。
“我这么傻,”叶飞檐哇地一声就哭大声了,“出了事我可拿什么还你啊?”
“这样还。”顾寻的手不是还被她紧紧地焐在胸口吗,他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胸脯,沾了沾她的便宜,狡黠地笑了。
叶飞檐臊死了。
林丽在外面听完医嘱,发现叶飞檐还不死了出来,再次破门而入,指着叶飞檐的鼻子说:“你还不给我离他远点,他不要清净的嘛。”
“姐,别骂。”顾寻也没有力气说多几个字。
“你在法国明明告诉我你什么都跟她说了,她明明知道!”林丽气到颤抖,这小子居然护短护到这个地步。“六七年过去了,她可不再是你可亲可敬的小姐姐了!”
“她不是故意的。”顾寻笃定。
“是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完全晕的。”叶飞檐第一次在人前唯唯诺诺。
“不可能!你就是蓄谋已久,我再信你就是狗!”林丽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只是意乱情迷。”顾寻极力辩解道,说完就呛红了脸。护士看见他这样动了力气,立刻要赶了所有人出去。
哈?叶飞檐脸一红,虎哥脸上也一愣,赶紧自己退出房门。
“我不管,你给我把她松开。”林丽气得跟头母狮一样,自己稍微一放任,就差点出大事啊!顾寻要是有点好歹,公司不说了,自己这心里……
顾寻无法,用了点力拉了一下叶飞檐,叶飞檐本来就屈身在床边,被他一拉,就靠了过去。顾寻给了她额头上一个吻,不理林丽反而安慰她道:
“别怕,姐姐不是真生你的气。”
林丽这个老母亲简直地,冲虎哥“嗷”了一嗓子,“你看看这个不争气的……”
泰哥匆匆从门外走进来说道:“丽姐,别生气了,知知那边……”
林丽一听“知知”两个字,突然像听到什么圣旨一样,赶紧跟了虎哥走了出去。走出门去,还回头狠狠地剜林丽叶飞檐一眼,凶恶得很!
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叶飞檐透过泪眼和顾寻相视一笑。
“我以后再也不胡来了!”
“来,胡来,我喜欢。”顾寻冲飞檐眨眨眼睛,示意她伏过去。叶飞檐乖得不得了,叭儿狗一样听话地凑了上去。
顾寻张嘴就含住叶飞檐的唇,他要趁她内疚的时候,好好地吻吻她,平时她总是威风嗖嗖的,小孩都有点怕。
“嗯,啊,寻,你是饿吗?”叶飞檐被他亲得头晕目眩,支吾着想借口把他支开。心脏才刚给搭的桥,别给嘬塌了。
“饿。”顾寻喃喃,却并不松口。
“那要……要不要吃……点什么?”
“吃这个……我就能出ICU。”顾寻含着她的上唇。
外面监护器旁的护士对着话筒冲里面喊:“哎,哎!心脏受不了啊,你们注意点!”
顾寻的主治方医生,一把捏住话筒,淡定地说道:“随他造,不行真给他搭一根。”
┗|`O′|┛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