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因为条件不允许没有选择念大学就早早出来工作了,刚开始的时候从服装店员,电话销售,还有派传单都做过,但是时间都做不长。于是年少无知的我染了一头灰色头发,我耳朵打着满满的耳洞,去到一家酒吧面试,就因为我这副痞痞的样子,经理二话不说就雇佣了我。
其实在这之前我都没去过酒吧,只是出于好奇的心态才应聘了这份工作,我的工作通俗来说就是酒吧里面的服务员,穿着白色衬衣的工作服,收拾一下桌子,给客人点酒上酒,偶尔还跟客人喝一杯,其实当时的我的确沉迷在这种环境当中,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让人沦陷,每晚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兴奋愉悦的走进来,男男女女脸上的都写着孤独,他们有些人寂寞,缺乏安全感,有些人则是爱玩,寻求刺激,说到底,进来酒吧的人都是想找到人陪,这里就是水泥森林里的求偶圣地,这里不需真情真意,一晚过后动心便继续联系,无感则只当一场春梦,再见只是陌生人。
在酒吧大厅里面根本无需想太多,只管举起酒杯一口口灌入口中,嘈杂的音乐会阻止你的思考,酒精会扑灭你的想念,高兴还可以走到舞池跳起来,尽情摆弄身体,融入今夜的狂欢,苦恼的事情起码暂时被挡在门外,给自己片刻的忘我,尽情假装自己是一个快乐的人。逃避得了一时逃避不了一辈子,酒水总会喝完,音乐准时停止,停在门外的苦恼向他们招手,他们无可奈何的重新拥抱苦恼,于是在广州的珠江边上会有一种特色的景观,这里会听到很多故事,他们翻来覆去,哭的死去活来,来来去去总是逃不过一个情字,某某男说,我有多爱他,可是她却无动于衷,她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某某女说,我对他这么好,但他还是给别的女生纠缠不清,我一定要和他分手,说完哭得痛心疾首。他们常常会喝到酩酊大醉,吐得一地,也伤心得一败涂地,喝醉酒会哭的人一定是过得不开心的。
我不觉得迷恋酒吧就不是好人,这只是世俗的眼光,我反而觉得他们很真诚,每个人都放下平时人模狗样的面具,就算坏也坏的真实,目的很明确,等到一个互相吸引的异性出现,成为排忧解闷的临时伴侣。但是我又觉得他们很可怜,因为这里变成他们唯一随心所欲做自己的地方,依赖这里暗淡的灯光,放肆在人群中解放呐喊,难以想象白天他们遭受的挫折,在这里被当成最好的下酒菜,他们在这里笑的有多尽庆,就代表他们进来之前有多压抑。他们看我年纪小会逗我玩,有时候会喊上我喝一杯,虽然我不怎么会喝酒,也不喜欢喝酒,但是从来不拒绝,面对他们的友好,我在敬酒之后,会留下一句,玩得开心点,我是真心希望他们开心点,就算是陌生人,有缘碰杯喝上一口酒,也祝愿你过得好。
(2)
小美!
哎,怎么了,经理从远处呼喊我。
经理说今晚豪华包厢有客人预定了,是我的熟客朋友,让我去帮忙照看服务。
我站在包厢门口看着包厢客人陆陆续续的到来,每来一个人客人我都微微鞠躬,带着诚恳笑容说声欢迎光临。
从客人跟我变成好朋友的sandy姐姐,她和自己的男朋友,还有另外一个女生结伴走来,即便是相熟的朋友我还是给他鞠躬打招呼。
sandy说我们都这么熟了,不需要那么见外,给我介绍了一下她的男朋友,我跟他握手浅淡几句,然后再介绍她身边的一个女生,但是她面无表情,我看向她笑向她说HI的时候,她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搭理。sandy连忙圆场跟我说她朋友叫做寒,是她的发小,性格有点古怪,但是没有恶意,我摇摇头说没事,然后招呼她们进去包厢。
包房的是一个富家多金女生,为了庆祝她的生日,请了一大半朋友过来,大包厢能容下超过五十人的空间,但是人数绝对有多没少,位置坐得满满的,他们抽烟喝酒唱歌,玩得不亦乐乎,不得不说有些乌烟瘴气的,当然是忙坏了我们这些服务生,上酒,上吃,收拾台面,打扫地面卫生,还要配合他们各种要求,给寿星女意想不到的惊喜,毫无防备之下关掉灯让我把蛋糕推进包房。但是至少绝大部分人都是玩得很开心,除了寒坐在角落,拿着一杯香槟,闷闷不乐的喝着闷酒,但是一点不影响她的亮眼,妖娆美丽的外表吸引到很多男生过来撩她喝一杯,她都是回以一个冷脸无声的拒绝,男生们自知道尴尬就知难而退,整晚除了跟sandy会说上话,其他人一律拒于千里之外,人如其名有她在的画面都寒气逼人。
但是她确确实实一杯杯喝了不少,脸蛋浮现两抹红圈,穿着细跟的高跟鞋走去厕所的时候,扶着墙步履有些不稳,脚滑险些摔倒,我伸手托着她的手臂,她捉紧我的手尽力站稳,努力保持自己的姿态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我就站在她身后护送着她回位置。
一直到了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趴体正式完满结束,每个人都带着醉意走出包厢,sandy的男朋友喝到烂醉,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搀扶起来,一旁的寒也有些迷迷糊糊,瘫坐在沙发上快要睡着的样子,不少男生争先上前说要送她离开,被Sandy驱赶散去,然后喊我过来,把寒送回家的任务交给我,她说在场只相信我不会对寒怎么样。Sandy看我支支吾吾有点不情愿的样子,跟我说不想送也无所谓,不然你就把她扔在门口,等那些豺狼咸湿佬把她捡尸带回家吧。听他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拒绝,跟经理打个关系牌,提早换衣服下班。
寒喝完酒像变了个人,在大马路胡言乱语的大喊大叫,格外清静的街道被她的声音打破沉默,我挡住她嘴巴让她小声点,苦口婆心跟她说现在已经大半夜了,这么吵会被楼上扔花盆的,她一把推开我在地上,跑到珠江边的围栏上趴着,我害怕她投江吓得冲过去,却听到她在轻声哼唱,还是很有年代感的老歌: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爱不变
月亮代表我的心
轻轻的一个吻
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叫我思念到如今~
我摸了下她的额头,你不是喝酒喝到发烧了吧,大半夜的疯叫完就跑到江边唱歌?
她问我唱得好不好听,
我说好听,
她问是她唱得好听,还是歌本来就好听?
歌本来就很好听,你唱出来更加好听。
她噗嗤开怀笑了,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但是每当唱给别人的时候总会遭受嘲笑,觉得这种老掉牙的歌曲早就过时了,可是对她来说这首歌从童年陪伴到长大成人,但是根本没人懂。
相对于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反而更喜欢邓丽君另外一首歌。
她错愕的表情惊讶我也熟识邓丽君的歌曲,那你喜欢的是邓丽君哪一首歌?
我的手放在围栏托着脸,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只在乎你啊!
她咽了咽口水,然后躲过我的目光,我哈哈大笑,你不是在害羞吧?
这时候一阵海风吹过,她捂着胸口,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作呕几下之后就洪水爆发的朝珠江里吐了一顿。
看吧,让你刚才发酒疯,现在酒劲上头了吧,我边说边给她拍后背,另外一只手捉起她的头发,就这样陪着她,看着对岸晨曦破晓微亮。
(3)
啊~~~
肚子感觉一阵剧痛令昏睡的我打回现实,睁开一看,寒坐在床边缩起双脚。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睡在地上,才踩到你身上,请问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大小姐,这里是我家啊,昨天你喝个烂醉,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只能把你带回我家啊。
那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了?!
我一脸邪笑说你猜猜,她忽然愤怒暴打我一顿还大骂我是禽兽。
好了,好了,不然你以为你的鞋子是谁帮你脱的,脸上的妆是谁帮你卸的。
只有这些?!
不然你睡我的床,我打地铺,你以为发生了什么?!
她尴尬的笑了笑,我爸爸听到房间里的打闹声,过来敲门问我怎么了,我打开门和她走出客厅,她礼貌的叫了声叔叔,我爸爸吓了一跳,没想到我房间大白天变出一个女生,抖动着嘴唇问我,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果断否认说了不,她却同时脱口而出说是的。我惊恐“吓”的一声望着她,她一巴掌把我的脸拨回前方,再说了一句,是的,叔叔,我是他的女朋友。
在这之后,我和她也没留下联系方式,本来也以为可能以后未必能再见到面,隔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sandy组织的趴体上,我看到寒了,我没有特意跟她打招呼,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跟她一个在两个边上的位置,是完全没办法交流的距离,我和旁边的朋友聊的甚欢,投入酒酣耳热的气氛之中,sandy这个时候鼓动大家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氛围更加高涨。
被选中的人可以拒绝真心话大冒险,但是要连喝三杯,轮到我的时候选中了大冒险,sandy说出让我选择在场任何一个女生接吻,我环绕了在场的人看了一眼,手还是拿起酒杯上杯落的喝了三杯酒,大家嘘声一片,意想不到的是下一轮再到我的时候,还是被要求同一个大冒险!
当时我的心里真的十分绝望,因为我被拒绝所以不敢向女生提出接吻的要求,但是我酒量不好,一口气三杯洋酒下肚已经开始脑袋天旋地转,再来三杯估计不省人事,大家一片起哄的时候我和寒对视了一眼,可是我没想太多,手颤抖缓慢得拿起酒杯,寒啪踏一声拍桌子站起来,全部人注视着她,她轻抚了挡着眼睛的长发,弯下腰捧着我的头亲了下来,我呆呆的拿着酒杯僵持着姿势,显得我更加可笑,而寒的形象立马高大起来,我的肢体是僵硬的,但是内心是沸腾的,她温暖的唇,紧贴在我的唇上,没有预兆的温柔,救我出困局的仁慈,只是我没有任何准备,就突然袭来。接下来寒还拿起麦克风说,忘记跟大家介绍,指着我说,他是我的男朋友,sandy带头欢呼起来,先是和寒抱在一起,再走过来跟我说,我就知道你们有一腿了,上次给你制造机会有好好把握哦。大家继续玩得不亦乐乎,只剩我一个人在傻坐着百思不得其解。
我拉着寒的手带她一直走到街道上安静的地方坐着,我对寒说,可以跟我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吗,我什么时候成为你的男朋友了。
小美,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寒把双手插在胸前,煞有其事的跟我说?
什么嘛?!我有一瞬不好的预感闪过。
你,可以假装是我的男朋友吗?!
啊?!我又一次被寒的所言所行被吓到了,一头雾水不知道寒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小美,我希望你可以假装为我的男朋友,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为什么要我假装是你的男朋友?!而且为什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有说过要帮你吗,真是莫名其妙。
我一甩手自己走回包房里坐着,大家看见我一个人回来,问我和寒是不是吵架了,我没有理会他们,大快朵颐吃东西泄愤。
过了许久寒还是没有回来,我开始有些担心,sandy接到电话说寒在楼下被一个醉酒男缠住,我二话不说咻的一声冲了出去,看到一个寒在跟一个染着一头黄色的男生在拉拉扯扯,寒拼命想挣脱,那个男的一直捉住寒幼嫩的小手,根本无法挣扎。
我一把推开黄毛,他激动指着我大喊,
你他妈是谁啊?
我是她男朋友!
(4)
寒跟我坐在漆黑晚上中唯一开着的便利店,寒轻轻抿着一杯热咖啡,说太多这种无理的男生骚扰她了,给她造成很大的困扰,寒第一次放下高贵的姿态,跟我说有时候她也会害怕,但是不想表现出来,喜欢泡夜店只是因为孤单,这里足够热闹,能够放松自己,她只是喜欢玩,但她不是随便的女生,这种地方难免会有不安好心的男人,他需要一个能够陪伴她在夜里疯狂的人,她说觉得我很适合,因为我在夜店工作,却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所以才希望我假装她的男朋友。
我很是无奈,但是正如她所说的,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心软,看着她美丽又祈求的模样,根本没办法拒绝。
自此之后,每天晚上我们总在我工作的夜店出双入对,故意显摆在众人眼前,害怕别人并不知道我们是情侣的身份。她在喝酒玩骰子,我工作之余也注意着她,比刚认识她的时候,脸上挂上了笑容,冷若冰霜如同雕塑的极美面容增添一份亲切感。与身边的人自由的交流着,她说是因为我的出现,让她放心的玩,不会担心流氓,不怕喝醉了会有什么危险,因为我会以“男朋友”身份在一角照顾着她。
寒总是很有时间,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生活无拘无束。她其实跟我年纪差不多,我问她现在还是在读书吗,她说算是,也算不是,说话喜欢模棱两可,说一半不说一半,她不想说我也不逼着他。
在我休息的时候,她也会拉着我去逛街看电影,有某些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在跟她恋爱,陪玩,陪吃,陪笑,但是我们保持在适当的距离,不会牵手,不会拥抱,不会接吻,只谈寻欢作乐,不谈风月情怀。
她为了回报我假男朋友的身份,动不动就抢着埋单请吃饭,她说她零花钱多,反正一个人花不完,不过这样令她觉得过意一些的话,我也随便她。
她偶尔会敞开心扉,跟我描述她远大的理想,想去外国进修,在外面可以摆脱一切顾忌,真的可以一个人沉浸在学习中,她说不想在国内生活,最后按照父母的意愿选择一所不喜欢的大学,一科不喜欢的专业,毕业之后被安排一份不喜欢的稳定工作,最后还可能要嫁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的人生一眼看穿到死,平淡到身体没有灵魂,只是为了安定而活,没有热情的工作只会得过且过,抱着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能够安睡。
她没有90后的年轻女生的稚嫩孩子气,往往她眉宇之间散发的自信给人感受到笃定的目标。她一直劝告我不能一直这种犬马声色的场所一直混下去,这样我会沉沦,会迷茫,最后沦为茫茫人海一个平庸的人。寒说迟早有一天她会玩够,不再迷恋这种地方,也希望我一并离开。
寒问我有没有什么梦想,我想了想,小时候的梦想已经不可能了,她说梦想没了可以再换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那便是自己最好归属,人一定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才能够不枉此生,人只有一生,一辈子过来都没活明白,那太可怜了。
我知道寒是在关心我,她知道我介怀自己的出身,她希望我不要放弃自己,人生有很多次分岔的路口,选择错了走了远路都不重要,但是要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一直坚持走向想要的方向,就算再累再苦,心里面还是有希望,寒说人活着就是依靠希望,尽管希望的尽头可能是美梦成真,也可能是破灭。
(5)
寒的纤弱的身体被街灯照在地上,我跟在背后踩着她的影子走着,她双手握在背后,轻盈的踏步向前走,步速不快不慢,在无声无息夜幕衬托之下显得特别孤单,我注视着她的背影深深长呼一口气,寒停下脚步,转身过来问我怎么了?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圆溜溜的眼睛纯澈的如水滴,可是深处是无尽寂寞。
寒,你感觉很孤独吧。
寒收起浅微的笑,嘴唇不自觉颤抖几下,眉头紧锁凝望我,像是怪罪我说出她深藏的秘密,明明隐藏这么深还是被我挖掘出来。我们就站在原地,风经过我的身体,吹起她的头发,我和她都没有说话,我见到寒的眼睛默默留下米粒大的泪珠,我走过去把她的头放在我的肩膀,她高傲到就连流眼泪都不能哭出声音,但是泪水湿透我的衣服。
寒说,自小到大,她就只有sandy一个朋友,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他们都是一起度过,sandy就像是她身体的另一半,一直习惯着她的存在,可是有一天发现sandy不会永远属于她,sandy会爱上别人,然后sandy就这样跟别人走了,不可以再随时随地的陪着她,sandy还是很关心她,可是注意力都围绕着sandy的男友身上,她不再是sandy最亲近的人了,她感觉世界瞬间崩塌,因为这样,她才一直喜欢上酒吧,至少有很多人陪着她,她的外表能吸引很多男人趋之若鹜,可是没一个是真心对她好的,只是为了想在她身上占便宜。
可是寒发现我不一样,那天她醉得一塌糊涂,我不但没有趁虚而入,还体贴让出自己的床,为她卸妆,帮她脱下鞋子,然后盖上被子守在床边让她睡去。我还能够读懂她,她喜欢的老歌,我还能接上,没有目的性的对她温柔,所以她才想把我占有,不管是哪种身份,只要不会被别人抢走就好了。
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对各种感觉的认知都不是很清楚,只会分得清楚开心和伤心,有时候看着聪明好看的孩子身边同样围着一堆孩子团团转。沉默寡欲,瘦小的自己呆在一边看他们玩耍,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然后会用眼泪来宣泄情感,后来长大了,我躺在床上回想起这一幕,原来就叫孤独。
寒伪装的生人莫近是她不敢将太多感情投入在别人身上,因为失去的时候那种锥心的痛楚,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害怕。在某种程度来说,我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一种救赎,所以她才紧紧握着不敢松手。
寒,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
寒脸上的泪痕还没消失,但是眼泪已经止住了。
寒,我觉得很感恩,没想到你能把我看得那么重要,像我这样普通的人,大街上随便一捉一大把,像你这样闪亮着光芒的女生,竟然会如此在乎我,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恩赐,我不会辜负你的依赖,不管是哪种身份,我都愿意守在你的身旁。
说完,我握紧拳头当成麦克风,然后在站在渺无人烟的夜街上,唱着寒最喜欢的那首歌。她终于擦干净泪痕,虽然歌声不怎么好听,但是她愿意成为我唯一的观众。
(6)
我不想怕破坏我们恰到好处的距离,也感觉寒对我是依赖多于感情,这样点到为止的地步就足够了,不想因为感情将我们处境变得尴尬,所以到这里就好,我只需要做好寒身后的守护者,他开心的时候陪她傻笑,她伤心时候给她递上纸巾,希望她的悲欢转变我都在身边。
寒连续几个晚上喝个烂醉,反常以往拒人千里的态度,与认识不认识的人都玩得特别疯狂忘我,把洋酒当作水一样,在她身边仍然围绕着一群虎视眈眈的好色之徒,他们看着寒喝得越多就越高兴,寒却不以为然,她手中的酒杯一次次放下,我的心头也跟着发抖。寒再灌一下杯之后有些站不稳,一个带着眼镜的豺狼随即伸手勾搭住寒的肩膀假装搀扶,脸上狰狞的表情却表明一切。我把手头的酒瓶放下,一手将豺狼推开,寒倒在我的胸怀,几个豺狼发了疯站起来想要动手,指着我说:小子你想干嘛?!敢跟老子动手。
谁都别想碰她!
我眼睛瞪得像是要吃掉他们。
我拉着寒走出酒吧到马路边扬手打车,寒想要挣脱我的手,被我捉得越紧,一部出租车停止我们跟前,我打开车门想把寒推进去,她大喊手好痛,我松开了手,寒冲我大吼“”你是我的谁啊,不用你管我,”然后在随着江边的路踉踉跄跄的走远,我犹豫了半响追上去。
最近你是怎么了?之前怎样喝你都会有节制,不会让自己醉到这个模样啊。
寒没有回应自顾自得走,我们又一次在深夜经历熟悉的这条路,我总会站在她的身后随行,我们是否只是因为寂寞才会靠近。狂欢结束,醉生梦死之后离开的道路是最为凄凉,这个时候开始清醒,没有了嘈杂的人群和音乐,最深处的孤单跑出来占据身体每一寸感受,幸好同一条路我们走过很多回,见证着我和寒从萍水相逢到惺惺相惜。
你能再陪我喝一些吗?
我从便利店买来一些啤酒和零食,和她坐在江边的椅子,我们这次没有说话,只有一下下啤酒罐碰撞的响声代替语言,我天生不胜酒力,甚至身上出现酒精过敏,但是寒想喝我就陪她喝,寒抬头喝完最后一罐啤酒之后乏力的倚在靠椅上,我们的头轻轻的靠在一起。我大口吸气唤醒自己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倒下,身边还有需要照顾的寒。
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随便找个宾馆过一晚夜吧。
寒勾着我的手臂,头依偎在我的肩膀上,说她已经没力气走路了,我们走到宾馆服务台,前台接待说已经没有双人房,我想要离开,寒却说没所谓,大床房也可以,只是累了找个地方睡一晚。我接过前台的房卡带着寒走了上楼,眼角的余光看见前台接待想笑又忍住的扭曲表情确实讽刺。
脑海一直漂浮出待会可能会发生什么,我应该是照顾寒睡下就离开,还是留下陪着她,但是孤男寡女喝完酒在一个房间,酒精上头的兴奋让我脑海闪过一瞬的歪想,我摇摇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推开房门把一滩烂泥的寒放在床上,寒看似已经完全醉倒,闭着眼睛的神情犹如冰美人一样,精致如雕塑一样五官让我动了想亲吻她的念头。脑袋一阵剧痛打消了我的冲动,给寒给盖上被子想要离开的时候,寒猛然捉住我的手,然后翻身过来把我摁在床上,她再次用温暖的唇亲在我的唇上,整个身体压我的上面,我感受到她来自肌肤的体香混杂一些酒精的气味,虽然有一丝犹豫不动,但是下一秒就闭上眼睛把手绕到寒的背后抱紧。我们沉醉在热吻里,寒坐立在我的身上,手捉住衣角想要脱去的瞬间,我看到她的脸和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样,面无表情并死气沉沉的,眼前闪过跟她一起经历过的时光,她说过我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得到她而无条件对她好的人,此刻所有的欲望和都被浇灭不见。
我捉了寒想脱去衣服的手,说了一声:够了,我们不可以这样。
寒四肢软了下来,倒在我的旁边。
难道你就不想要吗,还是你在装?你们男人不都是想要跟我上床吗。
寒,看来你还是把我当成和别的男人一样。
我擦掉接吻过后的口红痕迹,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就像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人类的确是欲望驱使行为的动物,但人之所以称为人,是因为能够控制欲望,我承认寒在亲吻我的时候想过任由一切发生,但是寒对我来说不是欲望的猎物,而是爱的养物,我想证明爱是大于欲望的,与爱的人在一起最终目的不是欲望与肉体的结合,应该是珍惜和陪伴,可惜世人都爱得太着急,爱错了方向,最后沦为欲望的奴隶,以为发生了关系就是爱的证明,到头来只是心灵和身体的双重伤害。
(7)
那晚带着寒离开,得罪了客人外加翘班,经理在电话里批判了我一顿,经理没有开除我的意思,但是我自己提出了辞职的请求,跟经理细说自己做好准备离开,并不是一时意气用事,互相一番寒暄之后,我正式离开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我正如寒所盼望的去做了,阔别这个本不属于我的地方,如果没有发生那晚的事情该多好,或许寒会为了我露出她珍稀的笑靥如花,我们可能还会亲密如情侣一般做什么都觉得幸福。
只是寒突然间在我的生活消失不见,甚至完全不留一点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试过拨打过寒的电话,每次话筒传来的只有冷冰冰的关机提示。
后来sandy特意来找过我一次,原来寒在那个晚上之后没几天就出国留学了,寒隐藏得好深,就怕被我们知道后,离别时候那般哭哭啼啼的局面,她说寒也是临别前两天才告诉她这个消息,寒本来就处理好留学的事项,所以最后这几个月才放任自己,希望来一个最后的狂欢,原本寒以为只有sandy一个人放不下,可是很不巧认识了我,那段假情侣兼备“三陪”玩伴的日子令她太过深刻,竟然不知道如何向我说出她很快要离开的事实,寒跟sandy说她喜欢上我了,寒也感觉到我喜欢她,我常说寒是神圣的精灵,寒就说那我就是她的守护神,拥有保护她安全的勇敢,还有温暖她的深情,如此不知疲倦陪在她身边,每次危险总奋不顾身的挡在她面前,这些难得的共同经历成为她最后的收藏,只是我们相识的时间注定我们没办法走到一起,正在萌发的爱情扼杀在天各一方的分割线下,还好我们只是刚开始喜欢上,没到那种分开了就生不如死的感慨程度,只是叹息人生的出场顺序是有多重要,可能我们相识于青梅竹马,她就不会诞生出国的理想,如果我们相识如她学满归来之时,我们就可以来一次真正的恋爱,可是没有如果。面对人生的无可奈何只能够带着遗憾去祝福,一生中能够遇到一个能陪伴你走过某个阶段的人是极其幸运,但是曲终时终会人散,谁也没办法永远陪着谁,有些人的离开也是不可阻挡,总要学会接受。
三年过去,sandy终于和甜蜜如初的男朋友结婚,我受邀去到参加的她喜宴,sandy穿着婚纱的样子真是美的令人感动,跟她说过喜庆的祝福之后,他招呼我到亲友席坐下,桌子几乎坐满,但是心里是有点失望,没能看到她的身影。婚礼过程及其浪漫,所有人沉浸在幸福的气氛之中,我发现有一个人在我正对面唯一空缺的位置坐下了,她似乎没有发现我,她看着台上的侧脸一样是立体精致,一头的长发是她最好的陪衬,嘴角微微的上扬是她对好朋友含蓄的庆幸,身上一份成熟。的确啊,三年过去了,能在自己目标的如此接近的地方努力,成长的速度不言而喻,更何况是如此高傲的她。
她转个头来跟我打个照脸,那一瞬间心里充满久别重逢的感叹,千回百转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重温一遍,这一瞬间像是很久,也像很短,只是座位相隔甚远,再次见面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一个默契的微笑点头已经足够对得起再次见面,有些话没说出口,不过我们都懂。
新娘敬酒的时候,sandy来我们这桌之前已经喝到有点微醺,敬酒时候我与她杯子的轻微碰撞一下,不知道为何我的心也跟着跳动一下,喝完这杯酒sandy难掩感情,喜极而泣,但是她靠近我在耳边说,她真的感到很可惜,为什么她两个很好的朋友,互相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sandy觉得没能让我们在一起自己心里很过意不去,幸福的眼泪之后流下了痛惜的眼泪,我跟sandy说,我要谢谢你让我认识了她,可以站在这个距离看着她已经满足了,我看着她缓缓的抿了一口红酒。
(8)
sandy婚礼结束之前,寒就匆匆得离开了,我和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本以为又是一次长久的分别,可是寒在几天之后就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多年不见想跟我叙叙旧。寒约我下午的时间在一家咖啡店见面,我去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窗边的位置优雅的喝着咖啡。
两个人坐下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想开口的时候寒也想说话,现在就连谁先发起话题都如此尴尬了。
寒,你先说吧。
嗯,几年没见了,你好像没怎么变过,听sandy说你在我出国之后就离开了酒吧,现在有自己热爱的追求了吗。
一直都有啦,只是自己都在逃避,感谢你那时候给我的鼓励,让我下定决心。
心里回想起那时候的我们算是互相取暖,我给温暖她的同时,她也给我加油,两个人舔着伤口前进。
寒说那段时间里面我在她身边,她做什么事情都感觉很安心,然后跟我说了声谢谢。
我也觉得很好,现在我们都变得更好,都朝着自己的想要的方向靠近,这样我们也不负当初两个人的相遇。
但是我一声不吭的离开了,留一下你一个在这里,是我辜负了你的感情啊。
别这样说,能再这样面对面坐着跟你聊天我已经很知足了,人生有些事情本来就不到我们去掌控,竟然没办法一直相伴,起码没有辜负当初的对方就好。
小美,当初的我的确是喜欢上你了,只是像你说的,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常,我的相遇不偏不差出现在我将要离开的日子,那天晚上我很抱歉,我酒喝多了,那时候的我只是愚蠢的想要跟你发生些什么当作我们最后的纪念,对不起。
寒有些哽咽,用手捂着嘴巴保持矜持,我看到寒无名指上带着一颗不大不小闪耀着刺眼光芒的钻戒,我拿出纸巾递给寒。
不要内疚,我们现在不一样像从前,面对面坐在一起,跟三年前没有分别。
不一样了,我们都回不到那个时候,可能这次之后我们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以后我会留在美国生活,而我半年之后也会跟我的未婚夫结婚,他对我很好,是理想的结婚对象,这次我是带着当时候的可惜来见你一面,我知道我们这辈子是无缘了,你以后自己也要好好的。
其实,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结局,往后全部的折腾,只因为不甘心拖延了散场的时间。我与寒便是如此,其实从相识的瞬间就知道两个人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努力凑在一起,只为争取留下一些难忘的回忆给对方,我们从来没想过长相厮守,就算等多久,天与地始终隔着不能触碰的距离,日和月同样不能共存。
跟寒离别之前我们两个像刚相识的人,郑重的握了一下手,我们都握得很用力,因为害怕这就是永别,最后彼此道出一句保重作为我们的终点,两个人一起撒手转身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我还记得那天傍晚夕阳很美,风很大,街边的店铺播放着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我插着外套的口袋,远远站在门口跟着唱起那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爱不变
月亮代表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