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明折将梅城镇~韩良臣伏兵钱塘县】
诗曰:
何年龙胁破鳞皴,应是风雷役鬼神。
曲折凿开南北路,去来老尽利名人。
秦云楚树青天外,禹穴胥山沧海滨。
下视蓑城如掌大,市声啾唧暗红尘。
话说阮小二与阮小五尚在船上迎敌,火笩撞来,却烧着了阮小二那只船,阮小二急将船只摆渡岸边,见岸上又有南军上来,截住江边,上不得岸去,阮小二只得跃入水中,南军见人跳江,使枪矛探水,阮小二逃脱不得,却被南军乱投长矛,搠死在水中。阮小五欲下船来救,前面义军水手,乱箭射来,阮小五中箭如猬,落水身亡。
李俊和阮小七都在后船,看到前船失利,南军顺江杀来,急忙船尾做船头,顺水放下桐庐县来,丰家四将追杀一阵,收军回乌龙岭去了。宋江把军马驻扎在桐庐县,听说阮小二、阮小五攻打乌龙岭失利败死,在帐中恸哭,寝食俱废。
吴用与众将苦劝无果,阮小七挂孝已了,来劝宋江说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哥哥为国家大事而死,也强过死在梁山泊,埋没了姓名,先锋不必烦恼,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宋江闻听此言,心中稍慰。次日重整军马欲要进兵。
吴用说道:“兄长不可性急,再思良策,过岭不晚。”
解珍、解宝在一旁说道:“我们兄弟两个并无长处,只是能登山越岭,不惧高低,自从跟着哥哥,在梁山快活许多时,也不曾干得大功,今日哥哥难于过岭,便着落在我二人身上。”
宋江问道:“你兄弟二人如何做?”
解珍说道:“我二人攀上悬崖绝壁,去乌龙岭上放一把大火,哥哥见到火起,便可攻打关隘,敌军必然慌乱弃岭。”
吴用皱眉摇头,说道:“不可,此关重要,贼人定然把守要处,岂是轻易,倘若攀上山腰吃人看见,进退无路,性命休矣!”
解宝说道:“军师言之有理,不如我二人依旧充做猎户,到岭上只说是附近村民,得知官军计策,前去投靠,骗那贼人信任,夜深人静时,杀开关防,举火为号,众家哥哥便可引兵上山,一举攻克。”
宋江与吴用说道:“军师,此计不知若何?”
吴用道:“当下也无主意,这是险计,倘被贼人识破,便是死路一条。”
解珍道:“只要公明哥哥成就大业,叫我二人去死,又有何妨?”
宋江道:“兄弟出此凶言,却是不让人安心。”起身与二人满了两碗酒,二人接过手,一饮而尽。
宋江又叫二人吃了些肉食,兄弟二人酒肉吃饱,各自穿了虎皮套袄,挎了腰刀,提了钢叉,拴束齐整,辞别众人,便去诓岭。
兄弟二人到得岭下旱关,日还未落。守关人见了,却是猎户,便问道:“你两个是什么人?到此做甚?”
解珍道:“我两个是当地村中猎人,得知宋军动向,要见丰将军,劳烦通禀。”
守关小校道:“说与我听,自会转告将军,此处随时与官军交战,恐怕误伤你二人性命。”
解宝道:“你咭咶个甚?俺们冒死前来,当讨些封赏回去,不然来此做甚?快去通报,耽误了军情,岭上丰将军岂能轻饶尔等?”小校听了,不敢做主,喃喃呐呐的上岭通报去了。
兄弟二人在关前等到黄昏,只听一声响,山门大开,却是丰仁、丰勇引着二三十喽啰,持枪拽棍,两面火把照明,出来相迎。
解珍兄弟二人,上前说道:“不知哪个是丰忠将军?”
丰仁道:“我二人是丰仁、丰勇,丰忠将军在岭上,请你两个上去计议军情,若有用处,便赏赐金银,或是寨中留用也未尝不可。”兄弟二人便随入关,方入门里,关门已闭,只见四下伏兵齐出,围定二人。
解珍惊道:“我等是良人百姓,如何这般相待?”
丰忠与丰义在关楼上,手扶垛口笑道:“你两个细作,休要瞒我,我已打听清楚,周边村坊虽有猎户,却不似你这等北地口音,何况哪个平人不怕死,敢来关上讨赏?定是宋江不能过岭,使手下的人诈称猎户,里应外合,如何瞒得过我?”
解宝见计谋已漏,大叫道:“你爷便是梁山好汉解珍解宝,能奈我何?”
解珍道:“别无出路,杀出关去。”二人各舞钢叉,上前交战。
那些小卒一发上前,被二人搠倒十余个,丰仁、丰勇见了发怒,各挥刀枪抢来厮杀,只斗了五七合,解珍一叉搠死丰仁,丰勇怕他两个并自己,当先跳出圈子外就走,解宝赶上去,举钢叉刺死丰勇。
丰忠见这二人勇猛,只叫大小军校乱投长矛、齐放弓弩,可怜解氏兄弟,一同死在关内。
丰忠命人将丰仁、丰勇尸身取回,大哭一场,棺椁安葬,把解珍、解宝尸首吊在岭上风干。探子听得备细,报与宋江知道。
宋江听闻又死了解珍、解宝,心中大怒,令关胜、花荣点兵取乌龙岭关隘,与四个兄弟报仇雪恨,抢回解珍、解宝尸首。
吴用苦劝,宋江只是不听,亲领五千军,关胜、花荣、吕方、郭盛四将跟随,连夜进兵,行到乌龙岭已近三更。军士来报说:“前面风化两个人,应是解氏兄弟尸首。”
宋江催马亲自来看,两棵树上用竹竿挑起两个尸首,树上刮去一片皮,写着两行大字,乌云遮月,看不清楚,宋江让点火把来看。
花荣急止道:“不可举火,恐孙膑赚庞涓计也!”
宋江心中正怒,不顾花荣之言,说道:“吾怕谁来?烛火照之。”
小卒不敢怠慢,燃火向前观看,只见上面写着:“宋江死于此树之下。”
宋江大怒,让人去抢尸首,突然四下火光冲天,金鼓乱鸣,层层军马围住,却是南军四个水军副将吴升、蒋印、卫亨、弭德一齐领兵登岸。宋江见到,口中叫苦,急令退军。
左右两路人马杀来截住宋江,左面丰忠,右面丰义,关胜马快刀急,直去杀丰忠,二人斗了数合,喊杀声又起,白钦、景德也从岭上杀下来。
花荣使条银枪抵住白钦、景德交战,白钦使枪,景德使锏来迎,十合之后,花荣佯败,回马就走,二人来追,花荣急射连珠箭,白钦、景德落马,吕方、郭盛赶到,两枝戟搠死白、景二人。
宋江正在忙忙无路时,南军后队却乱起,四处乱窜,原来是李逵和项充、李衮领军三千从丰忠马军后面杀来。
丰义要助丰忠,却见鲁智深、武松引两千步军截杀,手持禅杖、戒刀横冲直撞,杀的血肉横飞,后面又是秦明、李应、朱仝、王英、扈三娘、樊瑞等人各带马军、步军杀来,舍死忘生杀散南军,救出宋江,收兵回了桐庐县。丰忠亦收兵回了乌龙岭。
再说宋江回到营中,谢过众将,吴用说道:“兄长此去,吴用不敢苟同,恐怕有所损失,就使众将领兵相救,蒙神灵相佑,全身而回。”宋江再次相谢。清点人数时,蔡福被军马冲倒,重伤不治而死。
宋江道:“当初若没有蔡家兄弟留得卢员外性命,哪有今日梁山人马为国效力!”蔡庆为兄挂孝,哭声不止。宋江在桐庐县厉兵秣马欲再取乌龙岭不表。
且说另一路兵马由宣抚司都统刘延庆率领,以大将王渊为先锋攻打杭州各县,刘延庆又遣三子刘光世自领一军征讨婺州。因王禀、宋江攻取杭州后,杭州诸县并未荡平,所以另有官军平讨。
王渊字几道,本是熙州人,后徙居环州,善于弓马骑射,刘延庆征西夏国时,王渊屡次出战有功,惯使一口九耳八环刀,骑一匹青鬃马,有勇寡谋。
此次王渊随刘延庆征讨方腊,领兵攻克杭州余杭县,兵锋直指钱塘县。钱塘县有方腊六将把守,名号“苏杭六虎”。哪六虎:“上山虎”国淼、“下山虎”云飞、“剑齿虎”厍繁、“斑斓虎”刘牧、“出洞虎”阚密、“龙须虎”冉开。
王渊带兵来到钱塘县外,扎下军营,在帐中与众将商议如何取城。王渊说道:“贼将据守钱塘,极为猖狂,何得夺县?列位将军各抒己见,不必拘礼。”话语刚落,帐下一人起身,向前一步,抱拳说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末将愿生擒贼匪献于帐下。”
王渊举目,见那人身长九尺,风骨伟岸,目瞬如电。原来是帐下偏将,姓韩,双名世忠,字良臣,三十二岁,延州延安人,力能扛鼎,鸷勇绝人,能骑生马驹。早年家里一贫如洗,且嗜酒如命,颇有痞气,无赖子弟都不敢招惹,因在家排行第五,人都叫做“泼韩五”。日者言当作三公,世忠怒其侮己,殴之。年十八,以敢勇应募乡州,隶赤籍,挽强驰射,勇冠三军。屡破西夏有功,转进勇副尉。
此次方腊造反,韩世忠随王渊来讨,王渊无策问众将,是以韩世忠起身说话。王渊见是韩世忠,问道:“汝有何良策破敌?”
韩世忠说道:“我愿引两千五百兵埋伏北关堰,将军可领大队人马诱敌出城,贼来北关堰,我便击之,定能大胜。”
王渊说道:“贼人因我远来,必然轻视,明日你与敌战佯败,至北关堰设伏,我以强弩百步以外射之,敌军必退,你自北关堰拦腰截击,钱塘可得。”王渊又令王胜、王权、刘宝、岳超四人随韩世忠同往。
次日,韩世忠引着王胜四将并两千五百士卒至钱塘骂战。“上山虎”国淼、“下山虎”云飞、“剑齿虎”厍繁、“斑斓虎”刘牧、“出洞虎”阚密、“龙须虎”冉开各自披挂领兵出城,城边雁翅排开,各通姓名。
韩世忠赭袍铁甲,骑匹黑马,手里提着一杆长铩,出到阵前骂道:“尔等腌臜贼人,见到天兵,还不速降?”
国淼说道:“你这厮闭了鸟嘴。”说着,挥刀跑马来战。王胜要出,被韩世忠阻住,乃自出战,二人交手,两马盘桓,战十余合,韩世忠佯败而走。
国淼大叫一声:“哪里跑!”持刀追来。王权、刘宝先后迎战,都佯败回来,韩世忠领兵而退。
国淼叫道:“这厮们都是酒囊饭袋,何堪一击,随我冲杀过去!”国淼五人引兵来追,阚密守城。追出几里,却过了北关堰,不见了宋军,正在狐疑。只听两声炮响,四下弓弩手齐出,乱箭射来,南军人仰马翻,国淼五人拨打雕翎箭,急退军时,韩世忠出其不意,截住大杀一阵,南兵互相蹂乱,伤亡百人,国淼领人死命逃出。
王渊带兵赶来,见韩世忠如此勇猛,赞道:“世忠,真乃万人敌也!”尽以所随白金器赏之,且与定交。
王渊又问道:“岳超几人何在?”
韩世忠回道:“我独自带兵两千在此埋伏,让他四个领兵五百前去夺城,城中空虚,想必此时钱塘已破。”
王渊大喜道:“韩五勇略非常,为将不过如此。”不一时,刘宝派人来报,只说王胜、王权兄弟活捉阚密,夺下了钱塘县,围住了国淼五人,来请将军进城。王渊喜出望外,遂与韩世忠等将提军来到钱塘县,乃在县中出榜安民。
韩世忠来见阚密,亲解绑缚道:“将军素有好名,不过未识明主,而今弃暗投明不晚,将来为国建功,却强过被人骂做反贼,方腊覆灭只在朝夕,阚将军不可自误身家性命,吾好言到此,可要深思。”
正是:
风云变幻任纵横,为国为民热血流。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