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退保雄州~张叔夜计谋海滨】
诗曰:
日食饱腹三餐米,夜眠只需七尺榻。
人心无穷蛇吞象,惹祸芽苗始生根。
虎鹰相搏燕云地,豺狼蛰伏爪牙生。
待到他日时机到,定叫江山尽覆倾。
话说宋、辽两军相遇,耶律大石通辽、汉语言、文字,擅骑射之术,骁勇出众,遂单骑至军前大喝道:“无耻南蛮,欲趁我国危难,同女真相逼,岂不知与虎谋皮,恬不知耻,何也?”声如牛吼。
杨可世见那辽将髡发靛面,狮鼻阔口,眼似铜珠,耳挂铁环,须眉皆赤。身披一副嵌兽面牛皮铠甲,足穿一双四缝驴皮靴,胯下骑一匹宝马唤做“紫斑驹”,手横一柄长杆“铁蒺藜”。左带一张弓,右挎一壶箭,凶恶无比,知是悍将,乃大声问道:“你是何人?”
大石回道:“吾乃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也,尔又是何人?胆敢犯吾边境?”
杨可世喝道:“某乃征辽前军统制杨可世也,快劝汝主耶律淳来降,免污我斧锧!”
大石大怒,催动紫斑驹,挥铁蒺藜杀将过来,杨可世也打马抡斧相迎,二将马荡征尘,军前恶战。
杨可世已得令在先,只为招降,不可滥杀,所以未尽全力。不到十合,二将交马时,耶律大石反手一铁蒺藜照着杨可世脊梁便打,杨可世持斧竖于背后,铁蒺藜正打在斧杆上,震得杨可世后心灼热,拨马败去。
耶律大石见杨可世败走,急挥兵来追,宋军兵败如山,被辽军杀的四散而逃。都统制种师道听闻,便派部下康随、曲克引军接应,宋、辽两军混战一场,各自收兵。
种师道升坐中军帐,诸将来见,只见杨可世负荆请罪而来,跪地说道:“杨某初战失利,以至军马大败,辱我军威,请老种治罪。”
种师道急忙起身,来至帅案之前,亲自扶起,说道:“老夫不怪将军,此乃童宣抚不使力战所致,杨统制快快请起。”老种又亲解其缚,与众将说道:“宣抚有令,来日军至白沟,招降萧干。我料萧干必不肯降,那时必有一战,而我军有令不得杀敌,当每人持一巨梃自防,以备不时之需。”
二十九日,种师道统率东路军至白沟拒马河。王禀统前军,杨惟忠统左军,王坪统后军,种师中统右军。赵明、杨志统选锋军。师道以东、西两路军都统制自领中军。
前军统制杨可世遣赵明引军占住白沟桥招降萧干,萧干见宋军并无防备,令辽军鼓噪猛攻,箭如飞蝗,矢石如雨。宋军以大棍击敌,仍多有伤亡。杨可世见如此战况,请令杀敌,种师道下令还击有功。
杨可世令军临河摆阵,使赵明挥众还击。可世见辽军隔河挥旗,军马向西奔驰,乃与诸将说道:“拒马河下游必有可渡之处,须分兵拒之。”此时,种师道已派老将赵德来援,可世即令赵德往下游拒敌,赵德未至,辽军已渡河。赵德见势不妙,反而退回。
杨可世见了,大骂赵德道:“匹夫安得辄北,何以报国恩?”即舍河桥亲往,挥斧迎战辽军。转眼之间,赵明兵败,可世胸中数箭,幸亏铁甲护体,不至身死。却满身受伤,靴中灌满血水,被敌击堕两齿,手杀数十人突出重围。两军罢战。
督军和诜乃与种师道说道:“杨可世这厮与辽军交战,使诸将不利,不如斩之,以示辽人知大宋无意用兵,使其自退。”
种师道怒道:“汝一文官,进不能杀敌,退不能殿后,何敢进谗言,欲杀大将,居心何为?”和诜见师道怒,不敢多言,自去见童贯毁谤师道。
当晚,辽军欲夜袭,师道早有预料,令军击鼓一夜,辽军以为宋军出战,不敢劫营。天明,方知受骗,欲再进攻,宋师合兵如铁桶,只得作弃。
明日,败报又至,西路统军辛兴宗在范村与辽军曹勇义激战,前军王渊中枪,左军焦安节,右军刘光国,后军曲奇、王育,选锋军刘光世、吴子厚,节度刘延庆皆败,军马死伤无数。童贯在后方得知数路兵马招降不成,损失惨重,先自躲回了雄州。
六月初二,老种经略相公见辽军兵马聚集,宋兵已失优势,东西两路军马不到一旬尽皆败北,只得率军连夜退保雄州,辎重先行,自率精锐殿后。辽军发觉,以轻骑猛追,宋军混乱,争先逃命,直至雄州,辽兵随后追至。童贯惧怕辽军乘机攻入城来,不许各路宋军入城。
种师道见不能入城,令杨可世迎击辽军,辛企宗、辛永宗兄弟也率领胜捷军来援。是时,天黑大雨,冰雹大如鹅卵,两军各退。
只此一战,雄州西、北两面数十百里,死尸满地,无可计数。军兵伤残、家破人亡更是数不胜数。
辽军又遣使者入城对童贯说道:“女真之叛本朝,犹如西夏而叛宋,宋亦憎恶。今贵国为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豺狼之邻,酿他日之祸,可谓明智否?救灾恤邻,古今通义,望大国思之。”童贯无言以对。师道再次进谏应允辽使退兵,贯又不听。
辽使去后,童贯为逃败军之责,却向朝廷密劾都统制种师道助贼为谋,雄州知州和诜不听调遣,而使军马大败,有辱皇命,丧军辱国。
正在童贯引军河北与辽军交战之时,宋江已在海州滨与折可存、张叔夜、曾孝蕴僵持月余。宋江听吴用计谋,数次击败折、张、曾三路人马,又使水军统领李俊、阮小七等人,劫钜舟十余艘,装载粮草马匹欲袭海州。
道君天子已经得知折可存等将出师不利,再与群臣朝议,王黼、梁师成、李邦彦等奸臣皆劝道君皇帝增兵剿灭宋江。
太子赵桓头戴紫金冠,身穿一件红圆领蟒袍,腰围玉带,足踏一双云根朝靴,手持象笏出班奏道:“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道君天子说道:“有话尽管讲来,不必吞吐。”
赵桓说道:“宋江前时虽为盗贼,后受招安,为国出力颇多,南征方腊,更是损折将佐过半,而今南方已定,对其有功不赏,使其复叛,也是情理之中。然朝廷不能极力安抚,却效法汉高祖诛杀功臣,到头来只落得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岂不使天下人寒心!异日国有危难,忠臣谁敢尽力扶持?”
王黼说道:“太子此话差矣!宋江等辈,对国而言,增一百不多,减一百不少,若留此人,不过猱搔虎痒,迟早为祸!不如就此翦灭,天下清净。”
康王赵构出班奏道:“父皇,常言道:‘不以一眚掩大德’。今宋江有功不赏,已使臣子寒心,如今又令大军剿杀,必使天下人指骂朝廷与父皇,儿臣亦无地自容。”
宦官梁师成出班叫道:“大胆康王,怎敢如此忤逆陛下!论私,陛下乃汝父;论公,汝乃臣子。汝出此言,已犯大逆不道之罪!更兼包庇贼子,岂不乱了国法?”康王愤怒,想要还口。
只听天子说道:“够了!卿等不必多言,就依太子之意,再次降旨好言招降宋江,拟南征功劳尽数封赏。如若不服归顺,再不饶恕。”群臣无话,山呼拜毕退朝而去。
再说宋江欲袭海州,张叔夜已经得知,思索一个计策,与折可存、曾孝蕴商议后,折可存领千人埋伏于城边,曾孝蕴引军藏于海边,张叔夜使轻兵诱战。
宋江不防有计,以全军上岸倾力一战,欲攻破海州城,正当两军交战时,曾孝蕴令军健举火焚舟。宋江等将见海边大船火起,心知不好,无心恋战,欲要撤兵,却听一声炮响,城边闪出千余军马,为首大将正是折可存。
宋江见折可存杀来,令军马且战且撤,混战中杜兴阵亡,官军擒住了吴用,又被卢俊义、林冲等人舍命救回,宋江退至海边,杀散曾孝蕴兵马,重新夺回未被焚毁的大船,退走善后河。
张叔夜、折可存、曾孝蕴本欲使水军追赶,恰巧朝廷派太尉宿元景带着两个虞候、干办携招安圣旨而来,张叔夜几人见过宿太尉,得知来意后,只得让三五个水手随同两位干办、虞候入河再次招降宋江,宿太尉只在岸边等候。虞候、干办便与三五从人架着小舟直去寻宋江的大船。
宋江退走善后河后,使水军兵士侦之,得知官军人马不曾追来,只有两个文吏数个水手驾着一叶扁舟而来。宋江听后不知所以,乃命李俊、阮小七、童威、童猛用轻舟伏于芦花丛中擒来。
李俊、阮小七将干办、虞候以及三五个水手绑缚带到大船上。宋江见头前那两人都是虞候、干办模样,头戴折上巾,身穿圆领官袍,知是朝廷派来,心中已猜了八九分。就亲自上前来松了绑绳,又叫放了那几个水手,然后好言安抚道:“几位尊官,莫要害怕,这些粗人都是宋某兄弟,礼数不周,还望海涵。”然后请入船中,摆茶落座。
那来人先是受了李俊等人的惊吓,又受了宋江的礼遇,十分感恩不尽,说道:“我等久闻宋义士之名,今日幸见,果不虚言。”
宋江问道:“观你几人衣着打扮,想是京城里来,不知到此何干?”
那其中一个虞候说道:“我等都随宿太尉而来,朝廷再次招安义士等人,宿太尉只在岸边专候。”
李逵一旁听了,持着两把板斧大叫道:“招甚鸟安!又来哄骗爷爷们,今日就把你们几个鸟头砍了喂鱼,再杀进京师,剁了皇帝老儿狗头!”李逵提斧就上前来,吓得那两个虞候、干办手脚无措,哆嗦一团。
宋江起身大喝道:“铁牛不得无礼。”又让花荣几人将李逵扯出船舱去了。
宋江回过头来,对那两人说道:“二位莫怕,只不知朝廷对我等复叛是何态度?”
那干办说道:“朝廷一班奸党都劝天子派兵征讨义士,只有太子、康王和一些忠直大臣主张安抚,幸是皇上英明神武,不听谗臣之言,已将各位豪杰的南征功劳一一拟订,才让宿太尉前来招安。”
宋江说道:“既然如此,等我与众兄弟说之,便可接旨回京。”
宋江便将众兄弟召集一处,大声说道:“朝廷知我等都是忠义之士,更有太子等人为我等作保,天子才派宿太尉再次前来招安。我等兄弟现今兵败,虽然仗着钜舟横行江湖之上,不比梁山快活,难免做得漂泊之人,有家难回,有国难投,何日才能洗心革面?更何况兄弟们的家眷老小都在原籍,倘若不顺天意,必被朝廷收押,连累父母妻儿横遭祸事,于心何忍?忠孝之名何存?今日朝廷已将我等兄弟全部封赏,不如上岸领旨回京做个顺臣,免得污辱祖宗遗下的青白之躯,兄弟们可愿意否?”众人听了,多是怕家小落于奸臣之手,都愿招安。唯有吴用、林冲、李逵、李俊等人心无挂碍,虽不愿招安,难违宋江之意,只得勉从。
宋江见众兄弟无异议,便降下替天行道的杏黄旗,与干办、虞候引着兄弟们弃舟蹬岸,前去受旨招安。
忠孝自古皆难全,莫笑豪杰气量短。
两害相权取其轻,行侠仗义思当年。
宿太尉见宋江与众好汉上得岸来,心知已服招安,便与折可存、张叔夜、曾孝蕴上前迎迓。
宋江见了宿元景,拜道:“恩相别来无恙。”
宿太尉笑道:“老朽今日奉圣上之命又来招安义士了!”
宋江说道:“江等实出无奈,有劳恩相远来,心中甚愧。”
宿太尉又问道:“先锋家中还有何人?”
正是:
一言说起心中事,数筹好汉奔西东。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