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东山再起~宗干合谋伐宋】
诗曰:
日出东海落西山,白云飘荡万珠凝。
小人得志毛做箭,成时欢喜败时愁。
世人都爱金和银,功名利禄云与烟。
聚宝盆内何时满?尸骨入土也难填。
话说韩世忠回到镇江,因想屡胜金兵,连败兀术,得天子信赖,填词《临江仙》一首,词道:
冬看山林萧疏净,春来地润花浓。少年衰老与山同。世间争名利,富贵与贫穷。
荣贵非干长生药,清闲不死门风。劝君识取主人公。单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
此月,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四弟,狼主完颜晟,即吴乞买殂。大臣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完颜宗辅、完颜希尹等则立完颜阿骨打嫡长孙,完颜宗峻之子完颜亶为金国皇帝,年仅十六岁。史称“金熙宗”。
二月,岳飞自池州入朝,天子封岳飞之母姚氏为国夫人,授岳飞为镇宁、崇信军节度使。命常州布衣陈得一造新历。帝从平江回返临安,遣权太常少卿张铢奉迎太庙神主于温州。帝至临安后,进扈从官吏秩一等,以赵鼎为左仆射,张浚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因建武军承宣使、江西沿江制置使王燮屡攻杨太败绩,罢之,又令岳飞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将兵平湖贼杨太。
当时金右都监撒离曷与其熙河经略使慕洧欲犯秦川,宣抚副使吴玠遣诸校分道伺之。吴玠部将牛皓乃福津人,官为武功大夫、川陕宣抚后军中部将,引所部步卒不满二百,至瓦吾谷,遇金将虎山,乃下马步战,与承信郎高万、熙河路部将任安、宣抚司队官秦元、薛琪、张亨,和众兵士说道:“吾所以舍马者,欲与若等同死也。”牛皓六将抡大杆刀杀金兵百余。虎山看见牛皓异于他人,又见高万等人勇猛,与左右夸赞道:“真健儿也。”欲招降之,牛皓不降,力战而死。高万、任安、秦元、薛琪、张亨皆死于阵。后来牛皓、任安皆赠翊卫大夫,官其家五人,赠高万等人三官,录其子。
北国金主既死,挞懒与右副元帅兀术俱在河南,宋天子使王伦求河南、陕西地于挞懒。挞懒回朝面见新狼主完颜亶,倡议以废齐旧地与宋,狼主命群臣议,会东京留守完颜宗隽来朝,与挞懒合力,完颜宗干等争之不能得。群臣遂在朝堂之上吵嚷起来。
完颜宗隽道:“我以地与宋,宋必德我。”
完颜粘罕之弟完颜宗宪折之道:“我俘宋人父兄,怨非一日。若复资以土地,是助仇也,何德之有?不可与之。”
挞懒弟完颜勖亦以为不可,出班说道:“狼主新进大宝,正欲加威四海,奈何示弱于宋?况南人父兄、姊妹在我国中,不加兵伐之,已是天恩浩荡,何故德之。”狼主年幼,见众人争执不下,不能决断,便叫退朝,改日再议。
群臣既退,挞懒叱责完颜勖道:“他人尚有从我者,汝乃异议乎。”
完颜勖道:“苟利国家,岂敢私邪。”挞懒气不能答,独自去了。
过数日,再次朝议。是时,太宗长子宗磐为宰相,位在完颜亶养父完颜宗干之上,挞懒、宗隽附之,竟执议以河南、陕西地与宋。完颜亶只得让枢密院主奏张通古为中京副留守、诏谕江南使,前往宋国议和割地。又必欲使宋主跪地,以臣礼迎接。
张通古至江南,赵官家欲南面,使张通古北面。张通古道:“大国之卿当小国之君。狼主以河南、陕西赐之宋,宋约奉表称臣,当跪地以臣礼相接,使者不可以北面。若欲贬损使者,使者不敢传诏。”遂索马欲北归。
赵官家道:“使者远来不易,且入驿馆歇息,过数日必当奉请,议和如言。”使人引张通古出了宫。
张通古去后,天子左思右想,念起被罢的秦桧,复命其为资政殿学士,仍旧宫祠,与金人和议。
秦桧因何被罢?却是建炎四年归国后,得范宗尹举荐,任命礼部尚书。绍兴元年二月,除参知政事。范宗尹建议讨论崇宁、大观以来滥赏,秦桧力赞其议,见帝意坚,反以此排挤范宗尹。七月,范宗尹罢。宗尹既去,相位久虚。秦桧扬言道:“我有二策,可耸动天下。”有人或问何以不言,秦桧道:“今无相,不可行也。”八月,拜秦桧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九月,吕颐浩再相,与秦桧同秉朝政,秦桧谋夺其柄,使其党羽江跻、吴表臣等谣言道:“周宣王内修外攘,故能中兴,今二相宜分任内外,方能兴国。”当时桑仲在襄阳,欲进取京城,别将乞朝廷举兵为声援。天子令吕颐浩建都督府于镇江。颐浩乃大议出师,而身自督军北向。天子谕颐浩、秦桧道:“颐浩专治军旅,桧专理庶务,如文种、范蠡之分职可也。”绍兴二年,秦桧奏置修政局,自为提举,参知政事翟汝文同领之。未几,秦桧面劾翟汝文擅治堂吏,汝文求去;谏官方孟卿一再论之,翟汝文竟罢。秦桧党羽监察御史刘一止、屯田郎曾统对秦桧言道:“宣王内修,修其所谓外攘之政而已。今簿书狱讼、官吏差除、土木营缮俱非所当急者。宰相事无不统,何以局为?”皆以为立修政局无用,秦桧不听。既而有人议废修政局以动摇秦桧,刘一止又与检讨官林待聘上疏言不可废。七月,朝廷罢修政局,刘一止出台,除起居郎,盖自叛其说,识者笑之。吕颐浩、秦桧二人同秉朝政,秦桧知颐浩不为公论所与,多引知名士为助,欲倾之而擅朝权。天子乃下诏以戒朋党,除颐浩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开府镇江。颐浩辟文武士七十余人,以神武后军及御前忠锐崔增、赵延寿二军从行,百官班送。颐浩次常州,赵延寿军叛,刘光世歼其众;又闻桑仲已死,遂不进,引疾求罢。朝廷下诏,令吕颐浩还朝。吕颐浩自镇江都督府还朝,谋逐秦桧,有人教吕颐浩以引朱胜非为助。吕颐浩遂请于天子,诏以朱胜非同都督。给事中胡安国言朱胜非不可用,天子遂以朱胜非知绍兴府,醴泉观使兼侍读。吕颐浩又问去秦桧之术于席益,席益道:“目为朋党可也。今党魁胡安国在琐闼,宜先去之。”吕颐浩逐胡安国,胡安国也以失职求去,秦桧三上章留之,依旧罢免。胡安国尝问人材于游酢,游酢以秦桧为言,且比之三国荀彧。故胡安国力言秦桧贤于张浚诸人,秦桧亦力引安国。胡安国既罢,吕颐浩乃以黄龟年为殿中侍御史,刘棐为右司谏,将逐秦桧。黄龟年始劾秦桧专主和议,沮止恢复,植党专权,渐不可长,至比秦桧为王莽、董卓。秦桧亦欲排挤吕颐浩,引一时名贤如张焘、程瑀辈布列清要。侍御史江跻、左司谏吴表臣皆以论救胡安国罢,程瑀、胡世将、刘一止、张焘、林待聘、楼炤亦坐论秦桧党斥,台省一空。八月,天子召直学士院綦崈礼入宫奏对,示以秦桧所陈二策,欲以河北人还金国,中原人还刘豫。天子道:“秦桧曾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北人,将安归?桧又言‘为相数月,可耸动天下’,至今无闻。”綦崈礼即以天子意载入训辞,播告中外,人始知秦桧之奸。随后下诏,罢去秦桧相位,张榜朝堂,示不复用。绍兴三年,侍御史辛炳、殿中常同弹劾吕颐浩,遂罢颐浩为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提举洞霄宫,改特进、观文殿大学士。正值韩肖胄等使金国还来,洎金使李永寿、王翊偕来,求尽还北俘,与秦桧前议吻合。识者益知秦桧与金人共谋,国家之辱未已也。此便是秦桧罢相之经过。
张通古往来江南,逼宋帝屈尊言和,天子欲使秦桧代己,因此,而复启用秦桧,再招张通古入宫和议。张通古入宫却未见天子,只见秦桧,在北国本也认得,张口问道:“秦兄别来无恙,宋主何在?”
秦桧道:“万岁偶感风寒,难起龙榻,特命下官代而促和。”张通古见宋帝不至,颇为不满,又急于回返金国,只得答应。秦桧遽命设东西位,张通古东面,秦桧西面,受诏拜起皆如仪。
不日,张通古回返大金,天子令韩肖胄送伴,并赠金银百两为路上资费。张通古回至金国境内,闻宋已置戍河南,谓送伴韩肖胄道:“天子裂壤地益南国,南国当思图报大恩。今辄置守戍,自取嫌疑,若兴师问罪,将何以为辞?江左且不可保,况齐乎?”
韩肖胄惶恐道:“敬闻命矣。”即急驰回大宋,见帝说知。天子遽命罢戍。
张通古至上京,与宗干道:“方割地与宋,宋便置兵,乃图谋北上之意,及其部置未定,当议收复。”
宗干喜道:“伐宋,是吾志也。”即升张通古参知行台尚书省事,合谋再攻大宋。
再说天子打发张通古去后,诏问攻战、守备、措置、绥怀之方于群臣,提举西京崇福宫李纲伯纪闻之,遂上书朝廷,天子见李纲札子,翻开阅览,上面写道:
臣李纲百拜奏疏,冒死直言:愿陛下勿以敌退为可喜,而以仇敌未报为可愤;勿以东南为可安,而以中原未复、赤县神州陷于敌国为可耻;勿以诸将屡捷为可贺,而以军政未修、士气未振而强敌犹得以潜逃为可虞。则中兴之期,可指日而俟。议者或谓敌马既退,当遂用兵为大举之计,臣窃以为不然。生理未固,而欲浪战以侥幸,非制胜之术也。高祖先保关中,故能东向与项籍争。光武先保河内,故能降赤眉、铜马之属。肃宗先保灵武,故能破安、史而复两京。今朝廷以东南为根本,将士暴露之久,财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苟不大修守备,痛自料理,先为自固之计,何以能万全而制敌?议者又谓敌人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苟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然。秦师三伐晋,以报殽之师;诸葛亮佐蜀,连年出师以图中原,不如是,不足以立国。高祖在汉中,谓萧何曰:‘吾亦欲东。’光武破隗嚣,既平陇,复望蜀。此皆以天下为度,不如是,不足以混一区宇,戡定祸乱。
况祖宗境土,岂可坐视沦陷,不务恢复乎?今岁不征,明年不战,使敌势益张,而吾之所纠合精锐士马,日以损耗,何以图敌?谓宜于防守既固、军政既修之后,即议攻讨,乃为得计。此二者,守备、攻战之序也。至于守备之宜,则当科理淮南、荆襄,以为东南屏蔽。夫六朝之所以能保有江左者,以强兵巨镇,尽在淮南、荆襄间。故以魏武之雄,苻坚、石勒之众,宇文、拓拔之盛,卒不能窥江表。后唐李氏有淮南,则可以都金陵,其后淮南为周世宗所取,遂以削弱。近年以来,大将拥重兵于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虽有天险而无战舰水军之制,故敌人得以侵扰窥伺。今当于淮之东西及荆襄置三大帅,屯重兵以临之,分遣偏师,进守支郡,加以战舰水军,上运下接,自为防守。敌马虽多,不敢轻犯,则藩篱之势盛而无穷之利也。有守备矣,然后议攻战之利,分责诸路,因利乘便,收复京畿,以及故都。断以必为之志而勿失机会,则以弱为强,取威定乱于一胜之间,逆臣可诛,强敌可灭,攻战之利,莫大于是。若夫万乘所居,必择形胜以为驻跸之所,然后能制服中外,以图事业。建康自昔号帝王之宅,江山雄壮,地势宽博,六朝更都之。臣昔举天下形势而言,谓关中为上,今以东南形势而言,则当以建康为便。今者,銮舆未复旧都,莫若且于建康权宜驻跸。愿诏守臣治城池,修宫阙,立官府,创营壁,使粗成规模,以待巡幸。盖有城池然后人心不恐,有官府然后政事可修,有营垒然后士卒可用,此措置之所当先也。
正是: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能治病。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