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回去了,芦花一个人坐在小木屋里发愣。许多事情她想不透。为啥男人可以和几个女人好?为啥女人不能?假如一个牛郎只配一个织女,一个织女只配一个牛郎,那自己的牛郎是哪一位?假如是阿牛,那桂花呢?假如是长河,那秀月呢?假如都不是,那自己呢?
芦花拿出她的布鸟,对着它说着:“告诉我,妈妈,告诉我。假如能,假如能的话,我喜欢长河哥,我真的喜欢他。妈妈,我也闹不明白,我喜欢长河哥,和我喜欢阿牛,好像不大相同,妈妈告诉我……”
她微开着门,看着满天的星星。在山上看星星,特别清晰明亮,它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在向芦花传达一种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芦花带着黄狗出去。在溪涧那里有许多野生的果树,没人摘,果子掉了满地,有的顺着溪水往下流,流进了一个不大的水潭里。水潭里的水有些发绿,底下有鱼在游来游去。黄狗大概挺饿了,闯到水潭里,嘴巴在水里寻着,没多久的工夫,居然给它捞起了一条鱼。芦花摘了点橘子,还有一种很小的香蕉,很甜。往里去还有些别的野果树,但她不敢耽搁太久,怕长河来找不到她会着急。
回家的途中,看到了几只小野兔和松鼠,黄狗就去追。“小黄快回来,长河哥会给你带更好吃的来呢。”芦花喊着,黄狗无奈,只好眼睁睁看着小兔子们跑了。
芦花和黄狗回来时,长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再不回来,我拿着这柴刀就去看你们去了。”长河说。
黄狗围着长河带来的一个大篮子,一边转一边欢叫着。
“小家伙鼻子灵。”长河笑着说,“来,芦花,快来趁热吃,我带来了咸肉饭,你准爱吃。”
“长河哥,俺住这里,倒给你添麻烦了。”
“傻丫头,这算啥麻烦。不过你不能一辈子住这里是真的。”
两人一狗围在一起吃饭,这是上山以后芦花和黄狗吃的第一顿像样的饭。
“对了芦花,我还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长河说着,递给了芦花一个布包。
“这,是啥?”芦花问。
“打开看就知道了。”
打开一看,是只木头做的鸟。
“秀妹和我说过,你妈妈给了你一只布鸟,所以我就给你做了这……”
长河还没说完,芦花就像是被滚水烫到一般,把木鸟放到了一边。
“妹子你咋的啦?”长河有些意外。
“长河哥,我好怕!”
长河放下筷子,问道:“妹子你怕啥?”
芦花也放下了筷子,“妈妈临走前给了我一只布鸟,妈妈就把我交给那只布鸟了;阿牛哥临走前给我一个蓝包,他把我交给……长河哥,我不要你这只木鸟。”
长河听着,下意识地看了眼黄狗,它正吃得欢呢。长河的心怦怦跳了几下,抓起了芦花的手,“又傻了不是,芦花妹,我不会离开你的!”
第一次让长河这么抓着手,芦花的双颊顿时发热,本能地、柔柔地想要挣脱,长河没让她挣脱成。于是芦花接着长河的话说:“阿牛哥也这么说,说他立冬前就回来接我……”
“我和阿牛不一样。”长河把身子又挪近了些,“芦花妹,听着,你妈妈怎么疼你,我也怎么疼你,我还会疼的更多,相信我。”
长河一番话把芦花说得心里暖烘烘的。她拿起了那只木鸟,看着,摸着。她看了一下长河,又把眼睛移开去,说:“我,我信你说的,只是这人的命……”
“别信什么命啊运的,我在想,只要芦花妹和我同心,我什么也不怕。”
“可长河哥,你想过没,我,我是有男人的人。”
芦花和阿牛,长河怎么能没有想过呢?“来,妹子,咱出去一会儿,这里有些闷。”
芦花跟着长河出了屋子,坐到一棵大树的根须上。太阳照着,树底却是阴凉的。坐这里,能看到远近村庄,看到田野和房子,能看得很远。
“我知道你有些骨节想不开,其实我也想了很多。”长河开口了,“你男人是谁?阿牛吗?阿牛不是娶了你几个月就又娶桂花吗?他当时怎么不想他有你呢?这都不说,他还把你一个人放到石头村来,到现在还没来接你,还走得更远了。芦花妹,不管人怎么讲,事情得有个公道,得让人活下去。这样的事,公道吗?”
长河停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接下去说:“其实石师傅也看出这点了,所以没再让你住他那里。妹子,别说你不乐意回去,我都不会再让你回去了,因为从你离开石家那天起,你和阿牛家就没有啥关系了。我想好了,你要是愿意嫁给我,你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男人,哪天阿牛又来了,我也不会放手的。”
芦花静静地听着长河说了这许多,他真的每件事都想透了,每句话都重重地敲进了她心底。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那里有她走过的田埂、小路、溪边、山野……她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前面,不知还有多远的路,什么样的路在等她?
长河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妹子,信我,这些话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想了好多。其实,你知道吗?”
芦花抬起头,看着他:“知道什么?”
“从那一天你躺在我家床上,我喂你药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你。秀妹在,我想都不能想的。”
长河的表白,融化了芦花的心。“长河哥,你,你不想秀月姐了?”她轻轻问。
“咋会不想。秀妹心太好了,她什么都知道。她自己和我提了你好多次,想让我把你招进家。我没答应,我怎么能那样做呢。想不到,她就去寻短……”
风吹着大树,沙沙地响,几只鸟叫着,相跟相随飞向云间。长河不说话了,他看着远方的树,看着它们在风中起伏,头顶上,云也在翻滚。黄狗吃饱出来了,它看着默不作声的两个人,就默不作声地找了个稍远的地方,趴了下来。
一连几天,尽管芦花使劲地劝,说她能行,长河还是天天上来看望她,还给她送吃的。芦花心里又感激,又慌乱,还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心头总是甜甜的,暖暖的,耳边老响着长河那句话:“你妈妈怎么疼你,我也怎么疼你,我还会疼的更多。”
溪水潺潺地流,她找到了一块近水的好地,扛着锄头天天去锄草翻土,有块地种让她感到踏实和安心。“就算,就算……”她暗暗在想,“哪天俺真的和长河哥下了山,俺也要种点东西,和他分着尝。”
这一天,闪起了电打起了雷,接着雨便劈里啪啦下来了。雨越下越大,大雨瓢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