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那承载着牛郎织女和美丽星辰的天,在芦花最甜的梦中塌了下来,惊醒的那一瞬间,芦花的心无声碎裂。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长河。她相信长河,就像相信她自己。她坚信长河爱自己,就像坚信自己爱他。虽然世间男女纷繁,在芦花简单的信念里,爱情就是一。那就是从小从妈妈那里听来的,世间只有一个牛郎一个织女。牛郎和织女成为一个整体,不管人世的力量如何干扰这个整体,整体它就是整体,永远都是一。芦花相信,长河和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整体。这个信念,从她第一次听长河唱歌时就模模糊糊感觉到了,这个信念,陪伴她走过四十二年风雨雷电。可现在,这个“一”断裂了。此时的芦花,经历着和长河分离的四十二年里都没有经历过的生命裂痛。昨夜,她体验到坚守了四十二年的家再生了;而今,这个家碎顷刻间碎成了万段。他说,他已经有了另一个家。她的河哥,不再是她的,而是另一个女人的了!
她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头,不说话,又捶了一下。
“芦花妹,你干什么呀?”长河按捺不住了,抢前一步止住了她。“芦花妹,是这样的。我和阿喜虽然住一块儿了,可是,我们没有去办结婚手续,并不是正式的夫妻。”长河急急和芦花解释着,感觉自己的口齿是这样的笨拙。
“不是正式的夫妻”?芦花觉得这个说法好熟悉。对了,在大北京,那个做官的李秘书也曾经这样说过她和长河的关系,还给了她一张纸,让她签字。芦花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眼睫毛颤抖着,双唇也颤抖着。长河的脸庞,不,整个长河这个人,现在是芦花无法承受的重,无法正视的轻。她想要挣脱他的手,可是他把她的手抓得更紧。她哀求了:“河哥,我求求你,放开我。我怨自己,几十年了,我怎么没往这处想。一个男人,怎么能几十年身边没有女人。我怨我自己傻呀!不要再让我傻了,你放开我吧!”
长河万分无奈地终于松了手。手松开了,他的心肺跟着像要裂开了一样痛。芦花,到现在都不忍说出一个“恨”字,这样的女人,值得一个男人用一辈子的一切来爱。可他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把她伤到这样的地步——不,芦花不仅仅被他重创,芦花几乎是变成了另一个人!长河腾地坐了下去,双手捂脸。
芦花强压着自己痛楚的心,强抚自己纷乱的心绪。她凄楚的眼光看着长河,想着他曾经如何承诺过她,如何山盟海誓,如何疼爱她;想着他如何从一个生龙活虎、幸福快乐的男人,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可这一切,不是他的错呀。如果不是当年的壮丁,说不定卢俊和思河会有弟弟妹妹,她和长河,会笑呵呵肩并肩坐在一张大全家福相的中间!
芦花想哭,却没有了泪。“河哥,”芦花用平静的声调问,“阿喜,她现在在哪里?”
长河的头在他的手掌中间摇着。
芦花说:“河哥,你也不要难过了,这事不能怪你。”她这么说,她不想长河那么难过。
长河抬起了头,眼圈红红的。
“能跟我讲一讲你和阿喜吗?”芦花问。
“这……”长河犹豫。
“没事,你要不好讲,就不讲。”
“妹子,我是怕你听了会难过。可是我的心,你明白我的心。”长河说着又一次抓起了芦花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芦花感到了那熟悉的心跳。她强忍住自己的悲怆,“河哥,你讲,我不难受。”
紧握芦花的手不放,长河开始讲起了那些经历。
刚开了个头,芦花就大咳了起来,长河见她拿出来一小瓶药,倒出一粒来,和着水吞了下去。
“那是什么药?”长河站了起来。
“思河给我买的,每次吃了,就清爽许多。”
“妹子,这样不行,咱们得去看医生。”
“不碍事,你讲,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