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思想斗争,我也坐上了一支划艇。
说实话,当湖岸离我越来越远的时候,我产生了放弃的念头,明明可以在岸上等待支援,没有必要孤身一人去冒险,任何一个理智尚存的人都会同意这个想法。
距离湖岸越远,周围的光线就越暗,最后就基本上是一片漆黑了。
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当一个人凝视深渊足够久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句话不是危言耸听。
当周围的环境变得昏暗时,游轮上发出的光就相对变亮了。
船桨划水的声音变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演奏。
过了一会儿,我能依稀看出这艘船的名字了。
船体上印有两个大字:“星”和“红”。
此时,情况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我开始明显地感觉到有东西在撞击我的小船,虽然这种撞击很轻微,但是很频繁,声音也很清楚,和小石块敲击木板的声音很像,而且,我闻到了一股子鱼腥味,仿佛来到了海鲜市场一样。
或许是鱼群的运动吧,我心想。
而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不要低头往下看。”
游轮距离湖岸确实很远,我独自一人费了老大力气,用了大约30分钟才到达游轮的位置,在一条消防梯周围,我找到了警官们的船。
我爬上了游轮······
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半个田径场那么大,可以想象,当它灯火通明的时候有多么气派。甲板上有很多五颜六色的折叠躺椅,还有一个泳池,放眼望去,既干净又充满了海滩情调,不过甲板上一个人也没有,这么看来,Richman的生活还是很自律的。
我先在甲板上巡视了一圈,到了船头,眼前的景象变得特别奇怪,我看到了两支燃尽的红色香蜡,红白相间的“眼泪”把地板弄得一塌糊涂,还有一大团灰烬和几张没有烧完的纸钱,不过这团灰烬看起来已经熄灭很久了。
虽然细想起来有些瘆人,但我毕竟不是相信鬼神的人,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游轮怎么说也算半个公共场合,怎么会有人在甲板,还是在船头,干类似祭祀先祖的事情呢?没有人阻止这种行为吗?
我决定先去船室看看,应该很快就会碰到警察他们了。
船室的门明显是被砸开的,因为原来的门把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窟窿。
我悄悄地推开了门······
“啊!······”
一个男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吼叫!声音听上去很吃力,就好像喉咙里呛了一口水一样,随后就是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就在前面的拐角处······
突如其来的叫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家竟一点反应都没有,除了我,似乎并没有人在意这个男人,静谧,仿佛所有人都在暗中监视着我和这个人,透过猫眼,我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人的笑声,我顿时感觉这个地方恐怕有点不对劲,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妄想着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隐藏在安静的空气中。
地板上铺满了白色的带有华美花纹的地毯,在拐角处的那一块,渐渐被染成了红色······
周围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雕琢精细的水晶吊灯不紧不慢地散发着冷色光。
这个男人的下巴被扯掉了······
我瘫倒在地上,头上的冷汗一个劲儿的往外冒,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惊悚的景象。
尸体横躺在走廊中央,眼睛瞪得狰圆。
我赶紧给警官打了一个电话,但是,令人不安的是,电话打通了,却并没有人接。
“咚······”那具尸体突然挺了起来,双臂支撑着地面,随后又瘫软下去。
“我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我倚靠在墙壁上,原来腿软是这么难受,迈一步都如此困难。
我又给警官打了一个电话,但依然无人接听。
这时,通往入口的走廊又传来了古怪的躁动,我似乎产生了应激反应,双腿顷刻间又恢复了力气,我知道我的潜意识要我做什么,尽管我不知道那儿有什么东西,但是眼前这个惨死的男人时刻提醒着我,我最好远离那个家伙。
我悄声快步地往纵深处走去······
好像有人故意想将我困住一样。
我的行动只有一个目的,远离那个古怪的动静,我就这样走了一段时间,来到了一个类似图书馆的地方。
我从里面反锁了图书馆的门。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图书馆:《旧约》、《新约》、《古兰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道德经》、《南华真经》······全部都是各种各样不同版本的宗教经典,甚至还有古希腊罗马神话,很奇怪,难道这艘船的主人是宗教学家?
这个图书馆并不大,但同样空无一人,异常安静,一排排书架将这里分割成了很多个狭小的空间,在图书馆的一角有一个非常古典的木制书桌,桌面上的台灯似乎是从六七十年代穿越而来,但是房间的灯光非常充足,那么,这应该只是一个用于装饰的古董。
桌子上有一本《楚辞》,在旁边有一个信封,上面有这么一句话:“宗教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工程。”看来是一个宗教学家无疑了,我又看了看这本旧的发黄的楚辞,注意到这本书竟然是1966年出版的,看来这个学者的年纪可能已经很大了,不过这本书上面并没有标注所有者的信息······我再次把目光转移到了那个信封上,信封里面没有信纸,上面也没有标明写信人和收信人什么的,但信的背面又有一句话:
“宗教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工程。”
这种诡异的反差让我感觉不适。
在桌子旁边有一个镂雕精美的废纸篓,里面有一团废纸,我猜测它可能和这个信封有关系。
我捋开它,上面只有一个词:“不能······”
正当我疑惑之时,刚刚锁好的门外陡然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不,更像是有人在用脚踹门。
“你是谁?”我慌忙问道。
那个人并没有回话,反而踹得更使劲了,在踹门的间隙,我能听到他还在咬牙切齿地说着些什么,但我完全分辨不出他说话的内容,就像是在胡乱地吼叫。
“呲······”是木板撕裂的声音。
我的心脏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不过还好,这个图书馆好像是用走廊和房间改装而成的,除了前门还有一个后门。
我只得赶紧离开这里。
经过一波周折,我似乎终于甩开了那个东西,我躺在地毯上,可以喘息一下了。
在这一条走廊上,我的正前方,我看到了一个个水箱,每一个水箱里面都有一两条大鱼,在旁边的一个手推车上,还有很多待处理的食材,看来不远处就是厨房了,我一步步走到水箱面前,对于我的出现,这些鱼似乎并没有受到惊扰,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安之若素地在水箱里缓慢地游动着,仿佛这一层薄薄的玻璃能够阻断他们的视听一般,它们失去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留给它们的,只剩下缓慢的漫无目的的游动以及舒适、静谧的水。
我呆呆地观望着这些悠然自得的生命,就如同初次走进水族馆的孩童一般。
我注意到,在我身后的一个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味道。
那个房间的门把手坏掉了,因此并没有上锁。
我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天呐,原来,地狱······就是这个样子的。
墙面和天花板被烧得漆黑,各种各样的锅碗和厨具早就在烈焰中变得支离破碎,变形严重,在地上躺着十几具已经难辨人形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焚烧产生的刺鼻气味,离我最近的一具,似乎死前是在爬行,他的双手朝着门这边的方向,绝望地想要逃出火海。
其它的,则是两个人,几个人抱在一起。
我看到了两个熏得漆黑的长条形瓶罐,有被打开过的痕迹,火灾似乎和这些瓶罐有关。
地上,还有一些未燃尽的纸钱碎片。
关上房门,鱼待在一小块世外桃源之中,依然安之若素地游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