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瑞雪将两手揣进袖口,一路飞快的往赵会计家奔去,在饭口去他家,准能堵着人。
嘭地撞上一个人,谭瑞雪疼的伸手捂头顶,脏话急赤白赖脱口而出:“哎呀我靠眼——!”“瞎”字还没落地,老娘那句“夹着尾巴当人”疯狂在耳边蹦跶,谭瑞雪追悔莫及,只好尽快找补,抬头,展开笑颜,温声细语:“走路怎么不看路呀!”待那人入眼帘三秒,谭瑞雪有点迷茫,面前这个邋遢的大高个子,她根本不认识。
也是,中官村这么大,光小队就十二个,谭瑞雪家是四队的,除了四队的人她稍微能认全乎点,其他小队的,她还真不熟。
“哟,这不是老谭家的二丫嘛!”那人墨黑的一张脸,这一说话,牙齿一白一白的闪人眼。
“谁呀你?”谭瑞雪仰脸问道。
“你不认得我?我也是四队的嘛,我是狼剩,狼剩你还不知道?”说完这话,狼剩往身后耸了耸肩膀上的包裹。
“不知道。”谭瑞雪皱了皱眉,不明白凭什么他是狼剩自己就得认得。
“那你现在知道了?”
“嗯,知道了,那个什么剩,借过一下,我有事忙着呢!”谭瑞雪急赤白脸的样子,没功夫真去跟人“借过”,麻利干脆的绕过那个人柱子,接着往前奔。
狼剩对着谭瑞雪的背影轻佻的吹了一记口哨,不等谭瑞雪回头拿大眼睛剜他,他大步一跨,蹽没影了。
赵会计家人挺齐,大人孩子都在,见到谭瑞雪进门直接坐在炕沿上,赵家十八岁的大姑娘嫌恶的瞟了谭瑞雪两眼。
“二雪儿,你来是有事儿?”赵会计的媳妇儿上下打量着问。
“嗯,我有事。”谭瑞雪笑道:“婶子,两年前,您家我叔在我家借了五十斤高粱米,您记得
不?”
会计媳妇儿好不容易攒起的热情瞬间消失,咽了口唾沫没往外说话,她把眼神投给闻声进屋的赵会计。
“二雪儿,你来了哈,你大给张家忙活完了没?”赵会计先是哈哈一笑,而后顾左右而言他。
“叔,您来的正好,两年前,冬月十一那天,您在我家借了五十斤高粱米,是有这么回事儿吧?”谭瑞雪根本没有被扰乱思路。
赵会计尴尬的笑一笑,干巴的嗯啊两声:“借高粱米吗?我这人可不大朝人借东西!”
“叔,这事儿我蒙不了您,您也诓不了我,我们家有帐,要说我也记不清两年前的事儿,这不是看了帐才知道,您借粮那天,就是冬月十一,您是上午去的,从我家借了五十斤高粱米,一点错没有。”
“噢,是吗?你家还有帐啊?”赵会计的脸色有点发白。
“嗯,有,要不要您跟我一块回家看看帐?”谭瑞雪提议道。
“不不,不用,不用,你记得就行了。”赵会计忙摆手。
“叔,您承认不?您承认不承认在我家借的五十斤高粱米?”谭瑞雪盯着赵会计的脸问。
“嗯,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从你们家借过高粱米。”
“您承认了对么?”
“对,这事儿,呵,有帐的事儿哪能差的了?两年前,我是找过你大借了五十斤高粱米。”赵会计被迫点头。
“嗯,那好,今天我来,就是想把这五十斤高粱米拿回去。”谭瑞雪道:“我们家吃饭的多,挣工分的少,眼瞅着就吃不上了,叔,您今天得把那五十斤高粱米给我。”
“没有!”赵会计突然没了好气,胳膊一扬,人转身出屋去了。
会计媳妇儿也咵啦一下摞下脸子,跟着赵会计前后脚出了屋。
谭瑞雪一个人被晾在屋里。
她拍了拍衣襟,坐稳了姿势,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