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中央,整片兰顿省都被皎洁的夜光照亮。
微风吹过小山坡,山坡上的嫩草摇摆,夏虫鸣叫,此起彼伏,隐隐约约有合奏之势,若有人身躺于山坡之上,沐浴净洁月光,感受晚风吹拂,聆听万物之乐,定会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就在这时,‘叮当’的金属碰撞声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万物之乐的和谐。
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慢慢从山坡上头露出他深黑色鸟窝状的发型,一双满是疲惫又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张脏兮兮的脸蛋。
一件破旧的行军皮马甲,套在他那略显瘦小的身体上,一根粗长的麻绳勒在他的并不宽阔的肩头,留下一道深深的磨痕。他的下身是一件麻布短裤,一根麻绳束在腰际,青一块紫一块的两条小腿分别戳在一大一小的旧式短靴里,两只短靴的鞋梆边缘分别裂了几个显眼的洞。
他嘴里不断吸入冰凉的风,吐出浑浊的热气,持续几个来回,他终于将肩上拖着的铁盒子拉上了山坡最高处。
这时,山坡下一个不住挪移的肥胖中年人艰难地追了上来,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打湿了他身上那件琳琅满目的锦缎外套。
“啊!”中年人抬起袖口擦了把亮晶晶的额头,眼里满是痛苦和绝望,“兰顿省还有这样高耸入云的山坡,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暴风山脉?”
小男孩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鄙夷和厌弃深藏在他眼中,他将脸背过中年人,瞧着近处通向远方那条蜿蜒曲折的山岭长路,低声说道:“暴风山脉,应该还要走一百多里路。”
“是这样吗?”中年胖子涨红了脸,咳嗽了几声。
活了这么多年,赚了这么多钱,却没见得长一点脑子,没准备再跟这个胖子继续闲扯下去,他身上那股呼之欲出的钱臭味和混杂的香水味让小男孩觉得恶心,“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小男孩边说着边将肩头的粗绳小心翼翼的卸下,腿贴在铁盒子边缘,防止它意外滑坡。
中年胖子顺着小男孩的腿,向头大的铁盒子看去,金丝眼镜里的小眼很快就明亮起来,一路上的辛酸和痛苦在此刻尽数消失,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焦躁的脱口问出,“什么价?”
小男孩没有过多犹豫,“5金。”
中年胖子眼角的肉明显抽搐了一下,他张了张镶了半颗银牙的嘴,犹豫了片刻,眼里的目光忽地带上了些许狠意,“500银。”
中年胖子的杀价看似没有变化,但小男孩十分清楚,或许在十年前的兰顿省还能用500银换到5金,可近些年,海上航线开发加上飞舟的出现,致使兰顿省一跃成为煌帝国的重要经济枢纽之一,铜银通货相较于其他省郡膨胀的厉害,这意味着同样数量的铜银在兰顿省却换不到等比例的金,也意味着拥有真金的人,才是眼下真正有钱的人。
500银,在兰顿省现今,最多也只能换到2.5金。
于是,小男孩慢吞吞的将绳子重新放回了肩头,准备离开。
“哎!伊莲!”中年胖子的喉咙卡住了一口痰,本来打着如意算盘的他终于明白面前这个小男孩根本不是什么好骗的孩子,而是一个狡诈的小狐狸,他沉思片刻,“800银最多了,超过这个价,那我宁愿走回去。”
小男孩嘴角咧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不过他的头没有转向背后的中年胖子,他的声音低沉又冷静,“我不要银,我只要金,800银也就是4金,这个价格,我可以接受。”
说完,小男孩转过身。
胖子被小男孩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不由得有些闪躲,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小男孩便一步越过铁盒子,伸出他那只修长又黝黑的手。
胖子一下有些尴尬,他也算兰顿省有些名号的商人,何时被人这么不尊敬过,可一想到铁盒子,一想到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小屁孩,他也就逐渐向自己释然了,他缓缓将手探入敞开的领口,在低领衬衣的胸袋里摸出一把金色的卷纸。
金色的卷纸像是最近在富家小姐间流传颇火的饭后小吃——山楂卷,不过,它在月光下闪烁的美丽光辉远非山楂卷可以媲美的。
在金卷出现在视野里的一刹那,小男孩的眼里瞬间笼上一层异样的神色。
中年胖子被那样如狼似虎的目光注视着,竟生出些害怕,他不禁想起经济学家史迪塔尔在《贫富论》中的第一句话:贫穷永远是悬在人头上的一把利剑,只有摆脱贫穷,才能摆脱死刑的判决,男孩渴望财富的这幅模样,不就正是一个企图摆脱死亡阴影再典型不过的例子了吗?
他微微颤抖着数出四卷金页,放到那只黑手中,生怕伊莲生起什么别的念头,立刻将剩余的金页塞回原位。
“您不用那么害怕的,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永远的真理,好了邦德老爷,那铁盒子属于你了,”打开卷曲的金页,从之上辨别出金雕花纹属于真品,小男孩伊莲真诚的笑了起来,他牢牢地将金页抓在手心,“您放心吧,这东西到了您手里,很快您就能将竞争对手打败啦!”
说完,伊莲便踢了铁盒子一脚,盒子遭受袭击,顿时借助威势顺着山坡滑到坡下,一路发出“叮叮当当”的磕碰声,山下,那里是月光也照不到的黑暗之处。
“哎?”中年胖子邦德正对伊莲这一行为感到不解,坡下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吆喝,在寂静的山谷中,甚至还能听到清晰的回音。
“交易完成啦?邦德老爷。”
声音的主人正是邦德的跑腿人——迪诺。
瞧着邦德心有余悸的样子,伊莲有些忍不住笑,解释道:“也不好意思让您扛着回去,毕竟您是老爷,所以就提前把迪诺那家伙叫来了,下面还有他准备的马车,不过下坡路您可得小心点,我可扶不住您,更何况我还有别的事,今天就先到这吧。”
邦德瞅着从下方照上来的柱形光,还有光下咧着一口白牙傻笑的迪诺,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转头他又疑惑起来,“你早就知道我会交易。”
伊莲已经走出四五米远,不过他还是顺着风声听到了背后邦德的呢喃,他没有回话,而是继续前进,直到背后惨叫着下坡的邦德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伊莲这才抬起头瞧着头顶那轮完美的圆月,自言自语道:“若是不交易,那他就是意外的见证者呀,我的邦德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