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归堂前厅,言师捏着手里的茶杯,有些心不在焉。风北与楚喧禾离开隶阳镇的日子已经是近在眼前。
“神州大陆,地域辽阔,修仙门派数不胜数,以往只是简单的给你们说过一些风土人情,世间种族的分布。今天要讲的更多一些,以便于你们更好的找到自己的路。”
堂下只有王风北和楚喧禾二人。王风北一脸认真的看着言师,等待着下文,楚喧禾却只是安静的坐着。
言师继续说道:“自万年前天师梧间真人携一众宿老北入雪原封印即将踏入渡劫的魔君之后,魔族至今为止依然安静的匍匐在北方雪原,南方的妖族,小妖浑浑噩噩灵智不高,大妖各自为营也不足为惧,我大夏朝迎来了修仙的黄金万年。”
“大夏门派众多,但门派也分三流九等。北方的雪雾神宗,南方的水耀仙门、宿岚剑庄,西边的万兽谷,东边的两心寺、灵隐寺为当世一流。魔道半月宗,合欢门不知所踪,天师府一脉坐镇京都,地位更在六大仙门之上。”
“先生,白鹿斋呢?”王风北好奇的问道。
“白鹿斋弟子多走仕途,为天下生民立命,俗世势力可称一流,但是在一众仙门中,只能算二流而已。”
原来如此,王风北心中的疑惑解开了。难怪言师从未曾直言过让他们去白鹿斋修道,性格使然,不适合。
“大夏百州千郡,几乎每一州一郡都有仙门存在,除却两心寺与灵隐寺之外,几乎都隐匿在世俗之外。除了各大仙门,我大夏还有一些亘古延续至今的家族。中州的皇族夏家、经营着天下所有仙门商行的王家、远在北方镇守边境的林家、陈家,南方海外雾岛上的黄家。这五大家族可为俗世修真家族的巅峰实力。”
“这些家族并不在族人之外收徒,所以你们不用考虑。”
“除却这些之外,还有诸多散人大修,比如扬州的青莲剑仙李太白,江州祭酒靖节先生等等,神州太大,我也只是识得冰山一角而已。”
王风北一脸向往问道:“先生,那我该去哪里?”
“呵呵,我也不知道。”言师笑道。
王风北苦笑:“先生,这样我连个方向都没有,我该去往何处呀。”
“各大仙门都有长老游历在世间各地,寻找仙苗,每一门也都在自己周边的州府或郡城的有收徒的外门,如果你对自己的天赋有信心,不妨去凉州试试,雪雾神宗包罗万象,应该可以更好的助你修行。”言师说完这些又转过头对楚喧禾道:“至于你,扬州的两心寺更为适合。”
王风北忍不住笑出声道:“哈哈,先生你不是吧,你让这个闷葫芦去当和尚?”
言师微微皱眉:“和尚如何?”
“和尚不能娶妻生子呀,哈哈”
“你不妨问问他是否有想过道侣一事。”
王风北疑惑的看着楚喧禾心道:“难道这家伙对女人不感兴趣?”
“路给你们指了,至于怎么走全凭你们自己选择,我有些累了,你们自己考虑吧。”话说完言师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啧啧,言师这一手凭空消失的本事,真是令人羡慕呀,也不知道到什么境界才能做到。”虽然这个画面王风北已经看到过多次,可还是忍不住惊叹。
“我想和你一起去凉州。”楚喧禾看着王风北认真的说道。
“言师觉得当和尚更适合你,哈哈,以后你就不是二秃了,是全秃。”王风北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楚喧禾并不言语,还是认真的看着王风北。王风北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玩笑话这家伙也不生气,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挥挥手起身回家。
“随便你喽,你想去就一起呗,而且谁知道到底会是去哪里呢。”
楚喧禾看着王风北的背影笑了。对他来说去哪里无所谓,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去。
王风北始终还是没能开口外出的事情,此刻回到家中,王铁牛正在编织竹笼,王母在一旁摘着刚从地里掐回来的蔬菜,两人有说有笑,可能是再聊什么开心的事儿,
“爹,娘……我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此事儿已经没法在拖下去,他认真的对王铁牛夫妇开口道。
王铁牛见儿子认真的神情,不由得收起了笑容认真的道:“是看上镇上那家的姑娘了?你现在还小,还得等两年。”
王风北:“额…………”
王风北母亲苦口婆心的说道:“是呀,我了解你们这个年龄的心思,好儿子,先忍忍,再过两年我给你说媒。”
王风北眼中仿佛看见了太阳,炫目而扎眼。刚准备开口讲话王铁牛又接着讲:“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悸动难忍,”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有啥不要强憋着。”
王风北母亲羞涩的白了王铁牛一眼,手戳了戳王铁牛道:“一天瞎说些什么。”
王风北已经彻底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酝酿好的情绪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算了,没事,我先去修炼了。”
王铁牛看着儿子的背影,语重心长的对王母道:“儿子长大了。”王母深表认同,两人憨厚的笑了。
王风北没有在家呆很久,出得门来去往学堂,言师曾说过临行之时,有东西要送给他们。
到了学堂,王风北依旧是没从王铁牛夫妇的话中醒过来,他们一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呀。又是镇上那些妇人的闲聊?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小道消息了?
言师看着他的样子,以为是修炼遇到了什么问题,开口问道:“是遇到什么瓶颈了?”
王风北幽怨的看着言师道:“哪里是什么瓶颈呀,是瓶身,不对,是大水缸呀。”
一旁的楚喧禾不明所以,只是跟着尴尬的笑了笑。
言师了然,应该不是修炼的问题,便不在关心。“先前我曾说过,你们临走时要送你们几样小物件,今天也是时候给你们了。”
说完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了几张宣纸。又从袖中拿出了一阵灵气四溢的毛笔。
“先生,我其实一直热衷于书法一道,虽然我知道这样有些不妥,不过这些神纸就留给喧禾吧,我就拿这支普通的笔就行了,在以后每个寂寞的夜里,我都会拿出来想起先生的好。”
言师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道:“想不到呀,你的脸皮又厚了几分。恐怕寻常的法术已经伤不到你这张脸了。”
“嘿嘿,先生谬赞,先生是想?”王风北此刻心中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千辛万苦得了一件宝贝,为了他甚至不惜亲友反目,结果突然发现这宝物竟然是个赝品。
“我要送你们的是字,还有一块玉佩和玉坠。
王风北心里诽谤,我要你的字有什用,但嘴上不在言语,他怕又被打脸。
只见言师挥舞起毛笔,一道道浓郁到几乎凝结成实体的灵气,随着他手中的动作,化成宣纸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退、杀。
王风北与楚喧禾都感觉到,如果言师将这两张写着退字的宣纸扔向他们两个,他们可能一步往前不了,周遭的空间似乎要将他们挤出这片天地。
而至于那张杀字,凌厉到让他们几乎无法正眼直视。言师的动作还没停,又从袖中取出两个绿光幽幽的玉佩,和纯白色的玉坠。轻轻挥了挥手,宣纸上的字就在两人目惊口呆的情况下,从宣纸上站了起来,是的没错,就是自己站了起来,东张西望,像只迷路的狗子。随着言师手指一指,仿佛找到了方向,片刻见消失在玉器之上。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看着这两人的表情,言师很满意,笑着道:“玉者,君子之器也,可用来记录功法,道术。亦可承载一道招式。我为你们准备了两块,杀字决存于玉坠,挂于胸口,遇到你死我活的局面时,或许能帮你们一次。至于退字决,你们挂在腰间,遇到无法战胜的敌人,可以退敌,如果敌人修为太高,那么就用来将自己传送到安全的范围,可救你们一命。”
王风北思考过后突然道:“先生,那我可以不可以将玉坠挂在腰间,玉佩戴在胸口呢。”
“朽木,朽木。这是挂在腰间和胸口的问题?再说了,你家玉佩挂胸口?”言师恨铁不成钢的道。
“嘿嘿,学生心思单纯,未曾想那么多。”王风北当然说的是玩笑话。他心中温暖,言师在写过这几个字后,明显的虚弱了不少。俏皮的话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感动的出现尴尬的局面。
言师当然也懂他的想法,只是该配合他演出的他,在即兴表演。
至于楚喧禾,从头到尾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只是时而感动,时而傻笑。
晚饭时间,王风北也没心思吃东西,随便对付了一点。王母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道:“儿呀,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
“爹,娘,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去很远的地方。”
“又要进山修行?那一定要注意安全呀。”王铁牛担忧的道。
“不是,这次要去的地方更远,我短期内可能回不来了。”
王铁牛夫妇二人同时沉默,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雄鹰长成时,展翅翱九天。言师之前曾暗示过他们夫妇,王风北的天空很广,至少隶阳镇不够他飞。只是夫妇二人一直选择性的忽略这个事。
儿子是捡来的,夫妇二人对他视如己出。从那个角度讲自己二人都不应该限制他,但是心中总是有些难受。
王铁牛低头吃饭,不问,也不答。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味道。
王母看着王风北的样子,眼泪在目中盘旋:“什么时候走。”
虽然不忍,但这一天无可避免。“就明天吧。”
王铁牛吃饭的筷子跌落在地,起身回房睡觉了,还是一句话没说。
“娘知道了”王母强忍着泪不在王风北面前留下又道:“我去看看你爹,你多吃点,吃完早些休息。”说完便也回了房。
“哎…………”
躺在床上的回想着这几年的经历,从那个铁一般汉子将他从林中接回到现在,林林种种,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王风北带着疲惫的神情出现在学堂外,言师和楚喧禾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此去西华城,路途遥远,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了,再送你们一程。”
王风北回头看向镇子的方向,依然没有看到人影出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言师看他神情落寞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先生。”
“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那好吧,你们都回去吧。”言师话说完,学堂的大门打开,一群人走了出来,强行高冷的楚乐尧,害羞的李朵朵,还有咧着嘴笑的李二狗带着一同修行的少年们从堂内走了出来。
少年人出来完毕之后,就是一些镇中相熟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年迈的镇长也在笑呵呵的看着他们。王铁牛夫妇出现在人群的最后。王母摸着眼泪,王铁牛一言不发的走上前来苦涩的说道:“一路保重。”说完转身便带着王母先行离去了。他的背影有些蹒跚,这一刻王风北才发现,原来这个铁打的汉子,老了。
王风北泪目,此刻再也忍不住的泪水滴落了下来。
“像个女人似的,我感到耻辱。”楚乐尧语气不善的道。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耻辱了,好好修炼赶上我再说。”王风北一句话呛了回去。楚乐尧脸色铁青,说不出话只得冷哼一声,不在言语。
镇长出来说了几句一路保重之类的话之后,言师一行人决定出发。
只见言师一挥手,那只流光溢彩的毛笔便出现在空中,只是此刻变大数倍。一手提着王风北,一手提着楚喧禾,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了笔杆之上。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直冲云霄。
在凛冽的风中,王风北看到了,站在学堂后面的王铁牛夫妇。二人正看着这里,很幸福,又很悲伤,身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