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金城的马车在午时就要开走了。
黑色的羊毛尼马甲，配上棕色的里衬，领子高高的立起，灰色帽子——看起来十分得体。
这是赞在水坑水面上看到的自己，旁边一个拾粪老头拿着叉子经过。
赞看了老人一眼，整理着自己的领子。
“马车快到了。”仆人拿着他的行囊看向远方街道上缓缓驶来的马车——马车夫旁边还有另一名仆人。
“老爷，这是出城的马车，附近银城的马车我也已经说好了。”仆人跳下马车，将行礼往马车上搬。“到达银城之后我们就离开，前往哈卡。”
“莫琳小姐准备的东西都在银城，比我们更快的到达。”
“嗯——”赞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万里无云，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坐在马车上，赞拿出烟卷——
放在鼻子下细细的闻，淡淡的烟草香味被他用力的吸进肺中，他必须这么做，不然他激动的心情实在难以平复，
沉醉般叹了口气，他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我们（凡人）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他难以理解昨晚所发生的事情——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神典、蠕动的雾气、星空之后难以揣测的神秘深邃。
起先，赞并不待见莫琳，认为她只是一个被邪教徒洗脑的蠢货、可怜虫；并且妄图将他也拉入这个可笑、可怜就、可怕的闹剧。
但祂召见了所有的信徒——赞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祂允许信徒们去了祂位于星空之上的宫殿。
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他被任命了，他现在是一个教的“地方宣传政委”，用神使的话来说：
“你将负责前往莫琳的村庄传播信仰，深切忧民！就是内心深处最牵挂的是人民，心贴得最紧的是人民，始终以人民忧乐为忧乐，以人民甘苦为甘苦，深入基层察民情、听民声，确保执政实践始终围绕民心民意来展开，以此传播我普诺教信仰。”
这样怪异的发言腔调是赞从未见过的。
乃至古怪到了极点——
他不仅从未在哪本神灵典籍上看到过，更从未在那本赞颂神的诗歌书籍上看到过——神的话语应该是模糊不清，充满丰富涵义才对。
而且以民为本……
神的发言应该是众生，或者遵守秩序之类的意境才对……
“圣灵教改变的神的旨意……”不知不觉，赞脑海中响起了莫琳的话，这个女人不想是仁慈的，为什么神灵……
摇摇头，赞停止了猜测神灵的举动。
总之，他被神使任命，然后被莫琳花费重金前往一个叫哈卡的偏僻村庄，成为哪里的牧师、村长。
这并不难，那些乡下领主很是贫穷，在到达哈卡之前，莫琳就可以安全、稳定的安排好一切。
“老爷！封城了……”仆人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应该啊，附近发生了瘟疫吗？还是出现了盗贼？”
“没有，只是封城了。”
赞下了马车，看着紧闭的城门，不仅是他在等，还有一些商队的马匹、牛车堵在门口，那些牲畜排出的粪便加上炎热的天气，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赞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低落了下来。
“去问一下，为什么封城？”
“是的老爷。”
其他的商人已经准备好草席、帐篷、锅碗，打算今晚就在城门过夜，这让赞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老爷，他们那些城卫兵说，有一个重要的逃犯在城里，没有抓到之前是不会打开城门的。”
仆人很是尽责。
“而且还有牧师老爷守在门口。”
赞心里很快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把东西都搬到公馆寄存，留下我的地址……不，留下莫琳小姐的地址。”
说完，他裹上大衣，向金城中心走去——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同伙”。
……
人群中，两名穿着便装的检查员目送着，马车离去。
“安达去和检查官大人说，我继续盯着他。”一名检察员说着，另一名检察院点点头。
“安凡卡，小心，别忘了他是个巫师。”
“嗯——”
……
“呸——”
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着另一名检查官的远去，安凡卡并没有继续跟上赞的脚步，而是悄悄的往万矣家的方向走去。
——
“莫琳小姐在等你。”薇尔已经在城堡门口迎接了。她的语调冷漠又刻板，好像她在克制着自己。
不知为何，赞觉得薇尔比在莫琳面前更冷酷，好像她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或者说对所有人都像是“客人”般冷淡。
只是不像今天这般的“冰冷”。
这有些难以言明——“你很讨厌我吗，薇尔？”
赞问了出来。
“不，你让我失望了，仅此而已。”
“为什么？”
赞有些疑惑，他觉得自己与薇尔的交情并不深，这句话的意思实在是有点想情妇对自己的梦中情人说的：“我看错你了！”般幽怨。
但是薇尔已经不再言语，而是做了个请的姿势——态度原比对待一般的客人要冷淡得多。
“当然，因为现在我们是一伙的了，她曾经想杀了你，然后解剖你，我也答应了她。”看到正在喝下午茶的莫琳，赞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并且得到了回答。
“呵——她试试。”赞有些不甘示弱。
“她七岁被我父亲收养，十岁就被我送去了‘地下’一直到二十岁从地下学院毕业——以优异的成绩。”
“好吧，但我仍然不认为她可以杀了我。”
赞笑了笑，但是有些僵硬，这里的地下学院可不是什么学习礼仪、舞蹈、美术的学院，而是贵族角斗场、死士培养组织。
“当然，因为你没有愚蠢透顶，我的老师。”莫琳翘起宛如牛奶般雪白的大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有一只嫉妒的蜜蜂要蛰我一下，而你就是那根毒刺——”
“什么？”
“哎——如果没有我，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在金城活下来的，你可真是……幼稚。盯上你的人就只有我一个吗？你真以为隐藏得很完美？一个带着大笔现金、来历不明、浑身透着乡下野民气味的人……你居然以为你隐藏得很完美？我的地方宣传政委。”
赞有些不解，还有些恼怒，但很快冷静了下来：“谁？”
莫琳笑了笑，举起杯子：“敬我们的客人。”
说完，一大群穿着检查官衣服的人冲了进来，与此同时还有几名牧师——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检察长：“请立刻停止反抗！我现在以危害王国安全、包庇邪恶巫师、信仰邪恶之神、心灵不纯净、绑架、杀人、不服从律法、引起恐慌等多项罪名对你们继续拘捕审判。”
检查官手拿利剑，牧师手捧神典，这个城堡正在改建，居然一下子就让他们闯了进来，赞脸色难看。
“你留下的是我的地址，所以我说你们蠢到无可救药，把我牵扯上，一切都会摆平的——现在让我们好好的配合检查长大人。”
莫琳并没有反抗，甚至薇尔也没有露出差异的表情，让检察长有股不详的预感。但想到这段世间收集到的证据。
这些证据足够让一名伯爵上断头台！
何况是一名不受到家族重视的女性成员？
“准备一下，想想你达到哈卡以后该做什么。”莫琳不慌不忙，让赞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检察员们准备一拥而上，将赞绑起来，挂在竹竿上——只要他这么做了，哪怕是赞没有任何罪名，也足够让他上断头台。
因为这实在是太丢人，城市里不允许这么丢人的先生还活下来！
“不！检查长先生，你不能这么做，还现在还没有召开审判大会，哪怕是审判大会召开，还有一个旁听大会。旁听大会结束后继续定罪，你才能这么干。”
“一个贱民！”
中年检察长冷笑：“什么时候这样邪恶、肮胀的下等人可以进入审判大会，我们检查股特殊，只要是拥有足够的证据，我们可以将他直接杀死。”
“不不不。”莫琳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笑了笑，然后快速的沉了下去，似乎考虑应该怎么笑才显得有礼貌。
“这位是赞先生，也就是我的老师——他不仅拥有皇家学院的智者身份，而且还是一位男爵，并且是教会公正的‘牧师’，本人还是教会金城主教的学生。”
“莫琳小姐，你同样面临指控……等等。”检查长的表情突然变得不可置信。“金城主教的学生？”
不详的预感已经变为实实在在的不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