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秋。明朗的天气预示着今年对苏瑶的与众不同。伸伸懒腰,走下床,稍微拉开窗帘,尽量去压下心里的紧张与忐忑,不想让它们影响自己的心态。
不敢相信,即使现在已经身在这想都不敢想的高中校园里,苏瑶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十七岁啊,现在班里好像都是她弟弟妹妹呢,但他们谁会想到,在她的家乡,她这个年纪还在上学的却是少之又少。农村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在她的家乡是真实存在的。七八岁,早起喂牛羊,边做一家子老小的饭菜,是最起码的事。她们从小就被父母家人灌输着“勤奋一些,彩礼多挣一些,听话些”的思想,十六七岁便嫁做人妇的姑娘多的是。而她,在知道只是能让自己过得更好的时候,就决定多学一些,就算逃不了那种命运,但起码会让自己的待遇更好一些。所以,她就找机会去村里的小学偷偷地听课,就算以放羊为借口出来,差点把羊弄丢被母亲打破额头,,用除草的空挡出来没除完那地里的草打几巴掌,即便进不了教室在门外站的脚麻……她还是去听,因为,她想为自己争取那么一点东西。
在门外、墙角听了三年,获取知识从最初的好奇慢慢地变成了渴望。即便跟坐在教室学习的不同,但她还是学了很多,三个老师,教两个班、六个年级,她终究不满足于现在的知识储存量,便跟父母坦白,想告诉他们自己想要去村里的中学去读书,但是想来父母是不会同意的。果然,不出所料,父母知道后打了她一顿,但她还是想试一试,只要父母答应,她干什么都行。一周后,父母答应她去读书了,条件就是,学费只给最基本的,只给她买本和笔,书太贵了自己解决,她去读书的同时,家务活不能丢下,早饭做完了再去学校,午饭自己解决,放学必须早点回来做晚饭。她高兴啊,只要他们让她去上学就行了,这些她都可以忍受。
就这样,她读了三年。每天天不亮起床,做一家人的早饭,掰一块馒头就着凉水吃掉,然后就拿着装着学习用具的布包便出门。午饭时,夏天就吃后山的野果野菜和早上留下的馒头,反正家家做饭都用的东西,忍一忍便吞下去了。冬天不饿就不吃,要是太饿了就着雪吃早上的馒头……幸好,她坚持下来了,毕业了初中,在周围同龄人里面,她有了比别人硬气的资本。但是,过了一个月,当村长亲自来了一趟自己的家,苏瑶感觉到了家里沉重的气氛。她考上了省重点高中,村长亲自传达了县教育局的意思,他们希望自己去,而且免学费和书杂费、住宿费、伙食费。自己只要收拾行李过去,就能够享受三年的免费读书待遇,每个月,还有生活补助费。她心动了,毫不例外,家人也心动了,而自己心动的是读书的机会,家人心动的是每个月给的八十块补助费。
终于,她来了,答应父母每个月的补助费给他们,她还是争取到了来读书的机会。
“苏瑶,发什么呆,快点洗漱,今天要开班会竞选班委呢,下午就要发校服开始军训了,好激动啊”
舍长江月唤了一声苏瑶,便连忙叫醒其他还在梦游状态的两位舍友,就去洗漱了。
竞选班委她没参加,普通话说不好的她,在自我介绍环节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介绍了一下自己便闭上了嘴巴,她越来越紧张,忐忑与不安包围了她,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好了同学们,班委已经选出来了,中午就由班长和副班长到学生处领校服,下午就开始军训了,希望七天的军训能让你们获得更多”
班主任恩尤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老师,听周围人说他是混血,不过苏瑶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校服会不会额外收费。
“对了,校服费用从你们的学杂费里扣。”
班主任临出门前的一句话成功解救了苏瑶。
在忐忑之中度过了七天军训和两周左右的学习生活,苏瑶便迎来了高中的第一次月考。三天后,当成绩出来时,看到成绩的苏瑶更加沉默了,倒数第五名,语文成绩居然四十多分,一百分的卷子,她是唯一一个考不及格的,英语三十分,数学及格了七十五分,史地政加起来一百六十分左右。当天夜里,她在被窝里哭的不能自已。
她更加努力了,起步比别人晚只能更加拼了。幸好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经过了几个月的努力,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她的成绩是全班第三,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寒假也跟上她的脚步了。
不完美的她,用知识逐渐让自己变得完美,有时她会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当踏上回家的火车,她心里的幸福感一点都没有减少。但是,幸运女神终究没有眷顾她。
回到家里的她发现,就算再努力学习还是没能改变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和待遇。这天,家里来了几个夫人,在屋子里跟父母说着些什么,苏瑶便在院子里洗着衣服,这时在外面玩疯了的弟弟回来了,已经十五岁的他,已经有了跟她一样的身高。
“喂,我要吃包子,要吃肉包子,肉多多的那种,你快点给我做!”
苏瑶看了下弟弟,皱着眉头噘着嘴,肯定是又听见隔壁的几个孩子夸张的言辞,便觉得他们说的包子很好吃,就来让她做。
“无尘乖,你等一会,我洗完这些衣服就给你做包子好不好?”
苏瑶哄着这个弟弟,不然不知道他会闹成什么样。
“不要,我现在就要吃!哇哇……妈妈,这个赔钱货不给我包子……妈妈”
苏无尘这次没有那么乖的听话,就开始大哭了起来。
“哎哟,我的宝贝儿子,怎么了?别哭啊,妈妈这就让她给你做包子吃啊。”
母亲顾青雨快步从屋子里出来就抱起了苏无尘,就开始哄他。把他抱进屋里,哄了一刻钟左右,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你这个赔钱货,你弟弟不就让你给他做包子吗,你就打他,你反了天了……我打死你……”
顾青雨从屋子出来便骂骂咧咧地到了苏瑶身边便开始掐她,她手机的衣服掉地上就更生气,直接去拿扫把就开始打她。
“我错了,母亲,我这就去做包子,您别打了……”
苏瑶哭着说道。
“哼,赔钱货,快点去做饭,别让我宝贝儿子饿着,就忍受你几天,过几天把你嫁到那个老光棍家,你弟就有彩礼钱去娶我堂姐的女儿了,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熬到十八岁老姑娘一个,结果就值五百块钱的彩礼钱,呸!真是个赔钱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赔钱货……”
母亲后面的骂声根本就入不了她的耳朵,她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们想把她嫁人!不行,她不答应,她不能答应,她努力了这么久,读了这么多书,好不容易考到那么好的学校,她不能失去这一切!对,她可以跑,直接跑到学校,到学校就好了。苏瑶想着便直接从家里冲了出去。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你还敢跑?”
还在骂人的顾青雨看到苏瑶跑出去就从门旁边随手拿了斧头便开始追了出来。
苏瑶想着不能嫁人,就使劲跑,可是冰天雪地里就穿了薄薄的破毛衣的她怎么能够跑得快呢?这时,身后的顾青雨也快追上来了。
“死丫头,赔钱货,我让你跑,你个不要脸的……”
身后顾青雨骂着就把手里的斧头扔向苏瑶,好巧不巧,那把斧头还是无情的砸向了苏瑶的后脑勺。
还在跑的苏瑶突然觉得后脑勺一痛,便陷入了黑暗……
……
至于后面苏瑶到底怎么了,谁也不知道,在这花一样的年纪里,这个不完美的女孩,输给了现实,她的知识救不了她的梦。而破碎的梦,留下的只有几声感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