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来到一栋老砖楼,按照门牌号走到一扇绿色的木门前,轻轻敲门。
门一打开,一股热气从屋里喷出来,驱散了几人身上的寒意。
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闫爆上前说明了情况,老人便把几人请进了屋。
屋中设施都很复古,墙面是上白下绿的墙漆,钟是挂式摆钟,凳子是实木长条櫈,餐桌是可折叠的方桌,墙角隔板上摆了一张黑白遗像,棕色的沙发上搭着白色的布帘,沙发上方挂了一副书法作品,写着“惠风和畅”四个大字。
老人招呼大家坐好,说:“是小金子让你们过来的?”
闫爆答道:“是的,金馆长让我们来问问镇馆之宝的事。”
老人好像耳朵不是太好,说:“没听清,小姑娘,你说什么文房四宝?”
她只好把嗓门提高,坐近说道:“是镇馆之宝,玉壶!”
老人点点头,说:“玉壶啊,琼浆玉液是吧?”
张天雷把板凳挪到两人前面,拿出小瓶子,大声说:“请帮看看,这个是您说的琼浆玉液吗?”
老人戴上老花眼镜,看了看,晃了晃瓶子,问:“这个是怎么来的?”
他便把来历又讲了一遍,但是老人听觉不行,接收的信息也是支离破碎。
听完后,老人说:“我看你们几个年轻人不像坏人,那我就跟你们讲个故事吧。”
“我们那个博物馆已经建了一百多年了,比建国的时间还要久,中途翻修了几次,所以现在看不出来是个那么老的楼,对吧?”
大家纷纷点头,场面就像是老教授在跟学生讲课。
老人继续讲:“我可能是这个博物馆任期最长的一个馆长,大部分馆长干的时间都非常短,像我们这种事业编制的岗位,调动频繁很正常,不过那些留任时间不够长的也肯定不会知道玉壶的秘密。”
“我记得是我当上馆长的第四年,有一天,好几任以前的一个老馆长到我办公室,说是找我谈心。”
“开始是聊聊生活,聊聊馆内的参观情况,后来就突然说要告诉我一个馆长之间口口相传的秘密,还说这是馆里的传统。”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但当时他跟我说话的场景却历历在目,恍如隔日。”
张天雷关切的问:“他说了什么?”
老人探出耳朵,问:“小伙子,你说什么?”
他忘了这人重听了,于是大声重复了一遍:“老馆长说了什么?”
老人笑了,说:“人老咯,这耳朵啊,跟不上了。还记得老馆长嘱咐我,一定要像他一样,把这个传统告诉后面的馆长,世世代代守护我们的家园。”
闫爆疑惑了,大声问:“家园?您是指那个博物馆吗?”
老人摇摇头,说:“听我慢慢给你们说,你们知道把一个鸡蛋藏起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她马上回答:“就是把这个鸡蛋放到一千个鸡蛋里。”
老人竖起大拇指,说:“聪明的小姑娘,不愧是做记者的。那个玉壶就是建馆的人想要藏起来的鸡蛋,那人从四面八方买了很多珠宝玉器,当然,绝大部分都是普通货色,花不了几个钱。”
“当时也不叫博物馆,叫宝石行,懂行的一看就明白都是些三流四流的东西罢了,这个名声往外一传,就连土匪强盗都懒得光顾了,所以侥幸保存到了今天,这也就是我们那个博物馆的来历。”
“老馆长说过,那个玉壶关系着我们脚下这块土地的安宁,我们表面上是风风光光的文物管理人员,可实质上我们就是个权利大一点的保安,我们每一任馆长的使命,就是保护那个玉壶、守一方平安。”
张天雷问:“玉壶和平安有什么关系?”
老人回忆起来,说:“老馆长并没跟我细讲,只说《花都异志》里有些记载,但又说里面用了太多夸张的修辞手法,已经偏离了史实。”
“我呢就去图书馆找这本书,找了好几个图书馆,最后才找到一本影印版,书名里的花都,又叫锦州,就是我们现在的花锦市,但城市可远没有今天这么大。”
“书里写到了数百年前的一次人鬼大战,所谓的鬼并不是鬼神的鬼,而是外族入侵者,当时入侵者一路攻到了花都,这些士兵宛如妖魔附体,一个个刀枪不入、杀人如麻,防守将士节节败退,城中百姓伤亡惨重。”
“就在花都生死存亡之际,可能是将士们浴血奋战感动了上天,一位仙人乘战马从天而降,取下腰中的酒壶,把壶中的酒挥洒到入侵者铁甲之上,一时间青光四起,入侵者竟然无声无息的倒下了,花都这才算是守了下来。”
“当然,仙人是不可能有的,从天而降更是无稽之谈,这个战斗场景的可信度不高,但故事最后提到仙人将酒壶变化为掌心中的一块玉器,交给了守城的将领,说‘玉壶不碎,花都不灭’,这是我唯一找到的、可以追溯的、跟玉壶有关的记载。”
闫爆望着张天雷说:“天天,上次梨花村遇到那两人不就是刀枪不入、杀人如麻吗?”
他被这一提醒,想了想,说:“老先生,您是在哪个图书馆看到的?”
老人说:“就是最老的那个,花锦市公共图书馆,十几二十年了,不知道那书还在不在。”
闫爆问道:“刚才您说,‘玉壶不碎,花都不灭’,可现在玉壶已经被破坏了,难道预示花锦市会有危险?”
老人摇摇头,说:“不晓得,再说了,我呢已经老了,说不定哪天就两脚一蹬,去跟我老伴儿相会了,守土之责,我是有心无力咯,你们还是跟小金子商量看看怎么弄吧。”
大虎嘟嘟囔囔说:“本来只是调查一下地铁几个人晕倒的事,这下可好,讲得那么玄乎,还涉及到了整个城市,我这报道可实在不会写了。”
几人道别后来到楼下,张天雷说:“小雨,明天周六,我不用上班,你陪我去一趟图书馆怎么样?”
闫爆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当然要带着我啦,我可是刨根问底的闫爆。”
大虎问她:“那,我俩还去吗?”
她犹豫了片刻,说:“你俩不是查杀人地铁案吗?现在为什么晕倒、琼浆玉液怎么来的、晕倒的人怎么叫醒,不也都查明白了吗?赶紧回去写报道交差吧。”
二虎说:“可是,如果真的关系到整个花锦市,我们袖手旁观恐怕不太好吧?”
张天雷说:“算了,小雨,多个人多份力,他们想去就让他们一起,等明天看看书里到底原话都写的什么,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约好了第二天的碰头时间,那三人就各自回家,他则快马加鞭的朝雅婷家赶去。
敲开门,房间里黑乎乎的,吴梦雪小声说:“哥,我好不容易把她给哄睡了,你一顿敲门,差点又给弄醒。”
他问:“你那边办得怎么样了?”
她沮丧的说:“不怎么样,手机号是假的,我只能暂时封住他的几个网盘。”
他叹口气,说:“哎,事儿都挤成一糊了,看来还得尽快当面办这个哲哥。”
她好奇的问:“你刚才去忙啥大事了?没搞定么?”
他的脑袋里现在乱得很,一是要照顾眼前这个雅婷,帮她把不雅视频、照片处理干净,收拾教训哲哥,二是要跟银行里的几匹狼斗智斗勇,打击赵、白、李三人贪污存款、花天酒地的丑恶行径,三是追查杀人地铁根源,调查博物馆玉壶破碎案,安顿好这一瓶棘手的琼浆玉液。
这时的张天雷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三头六臂,把每件事都应付得游刃有余。
他对吴梦雪说:“不仅没搞定,而且相当麻烦,今天太晚了,等白天再找机会跟你细聊。对了,你明天还上班吗?”
她小声回答:“明天白天休息,但要去值晚班”
于是他安排吴梦雪在雅婷家留宿,剩下的事,等到了白天再说吧。
回到事务所,他打开保险柜,把装琼浆玉液的瓶子放进去,但当瓶子靠近陨石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陨石剧烈抖动起来,撞击着保险柜的底部发出叮叮叮的声音,而琼浆玉液也很快凝固,发出幽深的紫光。
一瞬间,张天雷脑袋里嗡嗡作响,又好像很多手臂在撕扯他的头皮,要把他从身子里揪出去。
他用力撤回瓶子,扣上保险柜的门,奇怪的感觉立马消失了,琼浆玉液也恢复了透明液态。
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巧嘴儿大娘说过天石、地沥、人核,难道眼前这瓶东西就是她嘴里说的地沥?
如果琼浆玉液如金馆长所说,是天然存于玉石之中,那自然是埋在地下的,而“沥”字本来就是液体的意思,再加上它和陨石之间强有力的感应,很显然这个东西就算不是地沥,也必然和地沥有极大的关联。
巧嘴儿大娘前半句说“圣子将临”,老馆长又提到“玉壶不碎,花都不灭”,如果两人说的都是真的,那难不成是这个圣子会给花锦市带来一场浩劫?而圣子又是指谁呢?自己又会在这一场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要不要叫锅盖头过来?”他在心中自问自答,“现在还不是求助的时候吧,刚才都是你自己的推测而已,只不过是别人说的一两句话,不要太当真。”
可又一个问题浮了上来,那个弄坏玉壶的人到底会是谁呢?琼浆玉液流到地铁上到底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有意,那人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身边出现了一个新的假想敌,这令张天雷着实感到不安,况且还有之前逃脱的地藏王和彼岸花,这些人的身影搅得他彻夜难眠。
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窗户外从黑夜逐渐变成了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