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屋内再无人声。
张天雷小声问闫爆:“你也听到了?”
她叼着面包点点头。
“日子?什么日子?谁的日子?到什么了?”他自言自语的思索起来。
她赶紧咽下面包,说:“今天李钱树不是说过,我们会救他母亲的命,会不会是她自己时间要到了?”
他想了想,说:“有可能,但我始终没想明白,既然她自己能预言,那直接避开风险不就行了,为什么需要别人来帮忙?”
她打了个哈欠,说:“说明你厉害呗。”
他又嘀咕了几句,但她不再搭话,原来已经睡着了。
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沙漠里又热又渴,突然土里钻出一根藤条将他缠住,无法动弹。
醒来一看,闫爆的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那姿势就像是把他当成了被子抱在怀里,而两人身下的炕被烧得很热,难怪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他小心的把她手脚从自己身上移开,轻轻走出了客房,外面已经亮起了晨光。
昨天明明看到有放养的鸡,今天早上却没有听到一点鸡叫,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李钱树正坐在炕前,仍然是那副质朴的笑容,说:“早上好,俺煮了些大碴子粥,恁可喝得惯?”
他礼貌的回应:“早上好,客随主便,麻烦你了,我出去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李钱树一边添柴,一边说:“俺们这里的空气可新鲜?,恁去吧,煮好了喊恁。”
他走出院子,站到阳光里,抻了个懒腰,昨晚的炕是真硬,加上被闫爆又压了一阵,的确有些疼。
他在屋子前后左右的遛了遛,经过大屋窗外时,发现老妇人正坐在炕上看着他,目光慈祥温和,他一边礼貌的点点头,一边心想:“她怎么睁眼了?”
回到屋里,他拿个小凳子坐到李钱树旁边,问:“你们这村怎么荒地那么多啊?”
李钱树用大勺搅拌着锅里的粥,说:“俺们这地不对,不好种,就荒?。”
他进一步问道:“啥叫地不对?”
李钱树说:“就是播种了不出苗,扒开土一看,好家伙,种子还是种子,又不发又不烂。不过也不全是,有些地还是能长,就是少,差不多一户能有一晌可以种。”
他追问:“这是土质问题吗?有没有请专家来帮忙看看?”
李钱树说:“木有,俺村子几百年了,一直这样,荒地里的草长高了就烧一烧,不碍事儿。”
他又问:“你们这里的鸡怎么不打鸣的?”
李钱树却反问道:“恁说啥打鸣?”
他被反问得有点意外,说:“鸡啊,鸡清晨不都是要打鸣的吗?”
李钱树笑起来,说:“木听过鸡会打鸣,恁城里人真会说笑。”
他发现这里的自然规律跟其他地方的好像有点不同,便不再纠结鸡叫的事,问了另一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但我还是好奇,你怎么没讨个媳妇?”
李钱树并不介意这个问题,回答:“俺娘说了,俺是光棍命,木媳妇?。”
大屋里老妇人咳嗽了两声,李钱树大声说:“娘,粥来?。”说完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粥朝大屋端去。
他走进客房把闫爆轻轻摇醒,带着起床气的她很不情愿的随他来到大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人的粥,两人道谢后默默的吃起来。
刚喝两口,又有人推门进来了,扭头一看,还是昨晚那个女子和小孩,但小孩看起来很奇怪,身子从腰部开始往一侧大角度的弯着,表情十分难受。
女子着急的说:“大仙,俺这娃不知咋了,起床后走着走着就变这样?,求求大仙发发慈悲救救俺儿。”
李钱树放下碗筷,蹲在小孩身前,歪着头问道:“恁个死娃,又去了后山??”
小孩一边哭一边说:“木有,俺木有再去。”
女子也连忙解释:“树哥,俺娃回家后就困觉了,哪儿都木去。”
李钱树走到老妇人旁边,说:“娘,恁给看看咋治?”
这次老妇人又睁眼了,说:“拿碳来。”说完,指指小孩,指指炕,于是女子把小孩带到了炕边。
李钱树去厨房从炤里钩出来一小块灰碳,往地上摔了摔,确定不再烫手了,就捡起捧到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一手把小孩上半身按在炕上,撩起小孩衣服露出后背,另一只手拿着灰碳放到嘴边吐了一口唾沫,随后拿这块碳反复刮小孩的脊椎。
这碳应该是比较硬,小孩不停的喊疼,女子和李钱树只好帮忙压住,不让他乱动,说:“疼也得忍着。”
小孩疼得腿在地上踢来踢去,咦,好像逐渐正了过来。
老妇人不再刮了,几人一松手,小孩就马上往后一退,站直了身子,高兴的说:“娘,俺腰好?!”
女子喜极而泣,说:“大仙,真是谢谢恁,俺也不知这娃招惹到了啥,就怕他木完木了的闹腾?,这让俺可咋整啊?”
老妇人却闭起眼睛,不言不语,擦擦手上的灰,继续喝粥。
李钱树赶紧劝这个女子,说:“恁娃再有啥毛病,带过来就是,俺娘能帮的话肯定帮。”
几番道谢后,女子领着小孩离开了。
张天雷喝完了粥,指着山头的方向问:“昨天说的有信号的山头,是那边吧?”
李钱树看看,说:“对对对,俺村就那撇有信号,恁可以去试试。”说完有点欲言又止。
他问:“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李钱树想了想,说:“恁到了山头试完信号就下来,甭往山后头走。”
从李钱树的反应看得出来,那边应该就是所谓的后山了,跟他推测的一致。
他拽起闫爆,拿起手机,两人出了门就直奔山头而去。
一路上,他把上午和李钱树聊过的内容同她分享了一遍,问:“这事儿,你怎么看?”
她说:“我之前做过的报道尽管也有涉及一些诡异离奇的事,但跟这些是真的一点类似的都没有,还有刚才那个小孩,连续两天冒怪病,问题是两次都被立即治好了,光这个就够写一专版了。”
他问:“你觉得,后山会有什么?”
她大胆推测:“巧了,我昨天就想过这个问题,无非就是要么有怪兽,要么有死人,要么两个都有,既然李大哥说是晦气,那死人的概率更大一点。”
他平静的说:“跟我想的一样,哪儿有什么乱力怪神,咱去探探便可分晓。”
接近了山头,两人的手机嘟嘟嘟收到好几条信息,闫爆专心回复信息,一不留神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个大跟头。
他蹲下来看了看,原来是半截插在地里的玉米,他找了根小树枝在玉米四周松土。
她说:“你挖这个东西干啥?”
他说:“我感觉有点奇怪,你看。”说完,他把这根玉米从地里一下拔出来,只见这根玉米在土里的部分除了被泥弄脏了一点以外,完全就是刚结收割的样子,可看这露出来的半截风化程度,至少是埋这里好几个月了。
他说:“我这下知道李钱树说种子不发不烂是什么意思了。”
她很惊讶的说:“天呐,居然是真的,难道这地里有防腐剂?”
他露出坚毅的眼神,说:“走,去后山!”
两人爬到山头往山后一望,满眼野花野草,连路都基本看不着。
他找了两根很长的树枝,递给闫爆一根,说:“跟紧了,别踩坑里去。”
尽管是大白天,但这后山背阳,弥漫着一股阴森邪气。
她紧张的跟着,说:“天天,这后山这么大,我们要走哪儿去?”
他说:“不知道,看哪儿不舒服就往哪儿走。”
两人大概走了快一个小时,回头一望,距离山头已经很远了。
这时前方突然从草丛里飞起一群麻雀,闫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他拉起她的手,说:“别怕,跟我过去看看。”
两人小心翼翼走到麻雀飞起的地方,发现这草丛里有很多小土堆,闫爆说:“咦,真像小坟包,看得我头皮都麻了。”
他走近其中一个,蹲低一看,小土堆前面摆了点风干的水果,还有一根燃尽的香,查了查别的土堆,都是如此。
他拉着她往后退,说:“你说的没错,应该是坟。”
她一听,慌张的猛退几步,说:“可是,这坟也太小了吧?”
他说:“因为里面埋的是小孩儿。”
她瞪圆了眼睛,问:“都是小孩儿的坟?你怎么知道的?”
他正要回答,突然觉得脚下地面开始微弱晃动,说:“你感觉到了吗?”
她疑惑的问:“感觉到什么?”
他说:“地震什么的?还在震,你没感觉?”
她贴着他站到一起,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在震啊?”
可这感觉不仅真实,还越来越强烈,他说:“走,快离开这里。”
她不能更同意的说:“支持,这里瘆得慌,让我多待我都不愿意。”
两人加速朝山头返回,他耳朵动了动,问:“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她左右看看,说:“就草响和鸟叫,没别的啊。”
他说:“我听见很多小孩的声音,好像在说:‘给我一个’。”
她目瞪口呆,说:“天天,这大白天的,你可别吓唬我啊。”
他看她吓成这副模样,不忍心,装出了笑脸,说:“对啊,我逗你的,哪儿有什么小孩声音。”
她松了口气,用树枝打了他一棍子,说:“我就知道,你就喜欢开这种低级玩笑,烦人!”
两人返回山头,站到阳光里,她说:“哈哈,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都怪你,居然拿那种事开玩笑。”
他坦然笑了笑,说:“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吓你了。”
“等等,这是啥?”闫爆指着他的裤腿,上面有一个泥印,而泥印的形状却像极了一只小小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