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雷周围窸窸窣窣,裤脚像风掠过一样轻轻抖动,他冷静下来,闭上眼睛专心的听,隐隐约约听见身边很多声音不断重复的说:“身体,给我身体,你的身体……”
他说:“想要我的身体?”
“这些游魂难道就是想要我身上多出来的魄?老妇人说的解脱又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让这些游魂解脱,还是说安抚她们以后,老妇人得到解脱?无论如何,一定都跟自己的多魄体质有关,既然注定要经历这一次,那就豁出去了。”他思考了一阵,说:“可是你们的魂太弱,驾驭我的这些身体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身边的声音接着变成了:“后山,来后山……”
他站起身,说:“你们只要不再为难村里的小孩儿,我答应你们,一定会去后山。”
身边发出孩童们的笑声,地上出现了几串朝院外延伸的痕迹,看来是暂时离开了。
他回到屋里坐下,说:“她们走了。”
闫爆马上靠近他的脸,一阵观察,说:“没把你怎么样吧?那都是些什么啊?”
他平静的解释:“那些都是婴灵,是无法离开的魂。”
她眼珠绕了一圈,问:“婴灵?魂?你意思是鬼么?”
他笑了一声,说:“呵,世上是没有鬼的。我有个道士朋友能给你解释明白,只是他不在这里,不过我倒是从他口中了解过一二,你要是不怕被我误导的话,我可以试着讲讲。”
她又着急起来,说:“哎呀,你这嘴真是跟大棉裤似的,罗里吧嗦,就快点讲吧,真是要急死我了。”
他说:“人有魂魄,魂像是意识,魄好比身体,是魂的载体。”
“这些婴儿只有魂,却未有发育完整的魄,如果身体能腐朽归土,那么这些魂也能得以离开,或者安息。”
“可她们如今被埋在后山,本未成形的身体却不朽不腐,无法归于尘土,那她们的魂就只会被束缚着。”
她问道:“又不能离开,又不能安息,那怎么办?”
他说:“她们会找到魂与魄连接较弱的人,把魂转移到新的载体中,还记得那个得怪病的小孩儿吗?他就是这种情况。”
她回忆着,说:“哦,那你的意思是,他被某个婴灵附体了?”
他回答:“不能说是附体,是会彻底的占据,只不过这些婴灵本身太弱,成功概率极低。”
她又问:“那,为什么她们要找你啊?难道你也体质弱?我看不像啊。”
他叹了口气,说:“哎,我可能是魂少魄多,平均下来魂对每个魄的控制力就很弱了。”
她更加糊涂了,问:“等等,什么叫你的魄多?”
他小声说:“就是我每次变身就会复制一次别人的魄,现在怕是有几百次了。”
她追问:“我还是不明白,你说魄就是肉身,可是你不就一个肉身吗?”
他说:“表面上是一个,可本质是有很多,你可以想象是无限的我重叠在一起。”
她皱着眉头,说:“我可想象不了,那你后来跟她们说什么了,她们为什么就走了?”
他说:“我答应她们,去后山分给她们一些魄。”
她激动的说:“你疯啦?这个东西还能给的?给完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微笑起来,说:“这恐怕就是命运指引我来这里的原因吧,至于给完会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
“啪啪”响了两声,原来是老妇人拍了拍炕,又对他招招手。
他走过去坐到老妇人的身边。
老妇人抬起手,李钱树说:“大兄弟,俺娘让恁抓着她手。”
抓住后,老妇人猛的一睁眼,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屋里的墙壁变得半透明,四周既是晚上又是白天,无数人影重叠交错凭空出现,就像是在同时播放好几个全息电影。
他仔细观察,在人影中找到了好几个自己,其中一个他在炕前和几个男子激烈打斗,另一个他在厨房里端起大锅朝几个男子泼去,厨房里还有一个他从灶里夹出了一个黑色圆形的东西包在衣服里,院子里有一个他跟三四个男人缠斗,院子外还有一个他朝山头的方向狂奔。
突然,所有画面都消失了,眼前回归了稀松平常的大屋模样,他转头看去,老妇人已闭上了眼睛。
他明白了,刚才所见即老妇人所见,平日她只要睁眼,就会看到这样凌乱的景象,这应该就是她预言能力的来源。
“刚才那些人从衣着来看不像是这里的村民,感觉是来抢陨石的,而且,闫爆和李钱树似乎都不在人影里,他们不在这个打斗的现场。”他脑袋里思索着。
他把老妇人的手轻轻松开,问:“大娘,既然说我是来救你的,那听我的安排好不?”
老妇人点点头。
他抿下嘴唇,说:“明天你们暂时到其他村民家里躲躲,把家留给我,放心,无论这些人是谁,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抢走陨石。”
闫爆坐到他身边,问:“什么什么?谁啊谁啊?”
他说:“一会儿再跟你讲。”
天黑了,照常关灯睡觉。
两人回到客房,躺在炕上,他把刚才看到的情况跟她细讲了一番,补充道:“明天你跟他们一起先躲一躲。”
她听完,说:“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别小瞧我,我也挺能打架的,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他说:“放心吧,那几个破鱼烂虾是打不过我的,快睡吧。”
她望着天花板,说:“天天,可是我一闭眼就想起你说的婴灵在旁边爬来爬去的样子,我有点害怕。”
他把手臂打开,说:“来。”
她马上靠过来,像只小猫一样躺在他臂弯中,美美的笑着说:“这下不怕了。”
他拥着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哄她入睡,在脑袋里整理着思绪:“陨石应该就在灶里,但为什么自己会带着陨石往山头跑呢?这些人抢陨石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觉醒来,他同昨日一样,将她的身子轻轻移开,悄悄起身走到厨房,李钱树果然又在煮粥了。
他坐到旁边,说:“钱树兄弟,吃完早饭就赶紧带大娘和她走吧。”
李钱树转过身来,诚恳的说道:“大兄弟,俺就这一个娘,这次就全拜托恁啦。”
他说:“打几个小流氓,司空见惯,小意思罢了。”
李钱树说:“俺不是说坏人,而是后山那些东西,俺娘没有错,错的都是那些娃子的爹娘,俺木读过书,但也听过一句话,‘俺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俺而死’,这就是俺娘的心头病?。”
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我就是大娘的解药。”
说完,他回屋把闫爆叫了起来,几人喝完粥后按约定的计划,由李钱树带着老妇人和闫爆去别人家暂时躲半天。
屋里现在只剩他自己,他拿出水壶,学着李钱树的样子煮起茶来。
时至晌午,两人从院子走来,敲门而进,其中一人头发梳得溜光,穿着牛仔裤,手上拿一对讲机,对着他猥琐的笑了起来,说:“嘿嘿,你就是李钱树?”
他喝着茶,说:“没错,我就是李钱树。”
猥琐男用对讲机的天线刮着自己的太阳穴,说:“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啊。”
他平静的说:“有啥不一样?”
猥琐男走过来坐到了旁边,说:“哎,无所谓了,对了,听说你前几天买过一块石头回来,能不能卖给我?”
他轻蔑一笑,说:“我买的石头多了,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猥琐男有点不爽了,说:“就是那个陨石,梵天之泪。”
他饮了杯茶,慢慢续上,说:“没错,我是买过一个叫这名字的陨石。”
猥琐男又恢复了猥琐的笑容,说:“嘿嘿,我出五十万,你卖给我,好不?”
他说:“不好意思,我没打算卖。”
猥琐男皱起眉头,试图劝说:“你说你一个农民,留着这陨石干嘛?给你五十万,多养几十头猪不好吗?”
他反问道:“那你要这陨石又有何用?说来听听。”
猥琐男表情一变,站起身说:“你别给脸不要脸,现在答应还能有五十万,再嘴硬的话,我可一分都不给你了,今天这石头,老子要定了!”
他不屑的一笑,说:“呵,今天这石头,你铁定带不走。”
猥琐男一脚把他旁边的凳子踢得老远,用对讲机指着他的鼻尖,凶狠的说:“跟你丫客气,你丫还蹬鼻子上脸了,给我等着!”
然后,他拿对讲机说了一句:“老板,这鸡不吃米。”
对讲机那头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就杀鸡取卵。”
奇怪,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不陌生,但也不熟悉,他心想。
得到了指令,猥琐男一声令下:“给我打!”一同进来的另一个男的挥拳就朝张天雷脸打过去。
这小喽啰哪里是他的对手,他一个灵敏的后撤,这拳就打空了,他捏住这人的脑袋往桌上一磕,同时操起烧茶的水壶使劲砸下,疼得这人在地上捂着脑袋直打滚。
“咚!”的一声,门被踹开了,跟着又进来了五六人,猥琐男喊到:“都别愣着了,给我上啊!”
他数了数,说:“太少,还不够热身的。”说完主动扑了上去,一拳一脚的逐个撂倒。
猥琐男拿起对讲机慌张的说:“老板,老板……”还没等说完,张天雷飞起一脚踢在他脸上,一个反关节技折了他的胳膊,捡起对讲机说:“你们有多少人,都招呼上吧。”
对讲机那边笑起来:“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
这个笑声好像也在哪里听到过?
很快又有十几个送经验的从门口冲了进来,他不管那么多,打就是了。
突然他注意到一个身影从厨房一侧的窗外闪了一下,心里一紧,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