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的地点定在停机坪外的广场，此时夕阳西下，残阳将天空的云朵烧成一片血色。
第一场，面试守卫者，广场前人头攒动。摩斯坦星民风彪悍，面试守卫者的人很多，都排在广场前。孙野和赵牧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看着涌动的人头，一时不知该怎么选拔。
“算了，就简单一点。打架，谁赢了谁就得到工作。”
孙野自言自语，随意说说，没想到话筒正在收音。话音刚落，台下就吆喝起来，打成一团。孙野急忙劝架，但摩斯坦星人一旦打架，什么都会忘记。他们个个出手狠毒，似乎彼此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过十分钟，站在原地的人只剩不到十分之一。
说起摩斯坦人的强悍，就不得不提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曾经有位武技·斗士。也就是那些没有评级，无法上岸的斗士，他们依仗自己所领悟的剑道，在摩斯坦星戊土国横行无忌。结果有一次，被三个农村壮汉碰到他调戏妇女，三人义愤填膺，上前阻止。武技·斗士本想拔刀结果三人，没想到在杀死一人之后，另外两人居然以舍弃一条胳膊为代价，应对并抵挡他的劈砍。结果，锋利的柳叶刀居然卡在其中一人的桡骨和尺骨中间，怎么也拔出来。另一位壮汉趁机，扭断了武技·斗士士的脖子。从此便传出‘领悟剑道，不如生于戊土’的说法。
“这样也不错嘛！”赵牧无奈地笑了笑。
孙野耸了耸肩。
输掉比赛的人自觉离开广场，他们大多受了伤，这对他们而言如家常便饭，一天不打架就会觉得身上痒痒的，缺点什么。而且他们从没想过索要医疗费，他们总是豪迈地说：“大不了一死，就当去了趟姥姥家。”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里少有医院，而棺材铺却遍地开花。
看着广场的人变少了，孙野感觉轻松了不少。
“歪打正着，这样才好筛选嘛。”
他把剩下的汇聚起来，询问他们为什么不继续争斗下去。
一个头发蓬乱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说：“为什么要打？你又没给钱，我们又没喝酒，谁也不傻，打架有什么好处？再说，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三五千人呢？不如等他们打累，我再收渔翁之利。”
“说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孙野问道。
“武丑！”
“很好！看来剩下的就是聪明人了。”孙野不吝夸奖，随即便忘了那个名字，接着又出题：“第二个题目：你们为什么来参加面试？告诉我答案。”
凡是回答“挣钱混口饭吃。”、“只想凑热闹。”或“到太空去打架。”的，都被送走了。
“这些摩斯坦星人真是满嘴实话！不像我们外来的人类。”孙野心中感叹。
“队长，人怎么少了这么多，比第一轮淘汰的还快。”赵牧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在这样下去，这些老实人恐怕都就回家了。
“没想到最简单的题目居然会淘汰这么多人。”孙野手里捏了一把汗，赶快对测试人员喊道，“好了，不要提问了，不要再提问了，剩下的人还有更严峻的考验。我们商量决定，那个，加大题目难度。”
不过还是有几个人抢着要说自己参加面试的原因，硬是被孙野拦下。
剩下的人不足十个了，孙野不敢再问下去，直接让他们进入第三轮。
“第三轮的题目是：举重。”孙野指向广场边缘的石柱，讲解道，“你们谁能让石柱离地时间最长，谁就能获得这份工作。”
在这个超重力的世界，普通的石柱也出奇的沉重，摩斯坦人深知这点。不过他们中还是有人去扛石柱，当石柱在他们肩膀上离地的时候，他们脚下的石板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四分五裂了。他们的双脚深深地陷入土地里，膝盖碰触到泥土。
“一秒，两秒……十秒……”计时员喊出他们承受痛苦的时间。
这些摩斯坦星人赌上性命，向世界证明着某种神秘荣誉感的存在。
“最高成绩一百七十四秒！”计时员大喊道。他们面色庄严肃穆，被这些土著深深的震撼着。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面试，而是荣誉之战。
“看来，我们的新队员已经诞生了，所有能抱起石柱的人都试过了，比赛结束。”孙野宣布道。
“等等。”武丑突然喊道，打破肃穆的氛围，“我还没试呢？”
“你？”在场的人大笑。
“你搬得起石柱吗？你那么瘦，胳膊像春天的杨树枝条一样细，就别逞强了，会出丑的。”孙野看他一身瘦骨，便劝道。
“我虽然不知道杨树枝条是什么东西，又和石柱有什么关系，但我一定得试一下，而且要成功。因为……”他涨红了脸，似乎不好意思说下去，“因为太空在呼唤我，它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我的到来。就连梦里，我也见到了自己身处外太空的场景。我要强调的是，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做过梦。但这几天，梦里我发现自己登上了‘摩卫六’，神明都来迎接我，他们告诉我，有一场圣战即将爆发，而能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啰里啰唆，你要试就试，我还忙着呢，没时间听你鬼扯。”孙野打断了他。
人们都嘲笑武丑，说他把梦当成了理想和信仰，只有中了魔障的人才这样。
“你们笑吧，笑吧，无所谓，你们笑得还少吗？嘲笑别人的梦想是最愚蠢表现。”
武丑说完摆开架势，去抱石柱，果然，石柱纹丝不动。他连试三次，都没有结果。
“这下你可以放弃了吧！”孙野说。
所有人大笑起来，有的还呛出了眼泪：“还以为你很行呢，哈哈哈。”
“我虽然扛不起来，但我能扛着坚持两百秒。”
他的话让人费解，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你都扛不起来，要怎么扛两百秒呢？”孙野讥讽道。
“我是扛不起来，你可没说一定要自己扛起来。我找两个人，帮我把石柱横着放在肩上，等过了两百秒，你就算我赢了，得到了这份工作，我就能成功上天。谁愿意帮我。”
没人出声，回答他的只有轻蔑地摇头和木然的目光。
“没人会帮你的，傻瓜，谁要帮你，那就是害你，害你去送死。”那些抬不起石柱，不去尝试的人，也不愿别人尝试，于是连城一片，笑着嚷道。
武丑一筹莫展，失魂落魄之际。站在孙野身边，始终一言不发，高大健壮，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突然说：
“兄弟，我帮你。”
他叫牛犇，穿上制服，他是‘天空’号的守卫，脱下制服，他是一名武技·斗士士。他不用肩膀，单凭两只手掌的力量就将石柱举了起来。然后轻松地把石柱横过来，夹在咯吱窝里，稳稳地放在武丑的肩膀上。这是何等的力量，场面震惊了所有人。
武丑站好马步，用全身力量应对肩膀上的重压。
“你什么时候来的？”孙野看向牛犇，问道。
“我一直都在，守卫者属于副总指挥领导，我作为‘车座’的部下，当然要来参观这次的选拔。”牛犇慢慢放下石柱的同时，呼吸丝毫不乱，轻松答道。
牛犇深知，要成为一名武技·斗士士，不仅需要强大的肉体力量，绝对的天赋，还需要执着的信念。而刚才，他在这个叫武丑的人身上看到了信仰的力量。
牛犇慢慢松开力量，武丑的双腿开始抖动，步子不稳，身子摇晃起来。一会儿向前一步，一会儿向后一步，可是无论怎样，他都不肯放弃。终于，他稳住了身体。从他的脖颈上的青筋，皮肤的颜色，痛苦的表情，显而易见地表明，单单稳住身体，他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量。
“五秒，六秒……”计时员报时。
时间像静止般无限漫长。
“真是个怪人！明知自己赢不了，费那劲干嘛。”
“白费力气！像他那样的，过不了三十秒。”
“这绝对会被压死，是我就绝对不会这样做。”
人们议论纷纷。
“十三秒，十四秒……”
“还在坚持？”
“你看他的腿，抖成什么样了。”
“不容易，再撑十秒就是奇迹了。”
“三十秒，三十一秒……”
人们的态度转变，连最骄傲的人也侧目了，看着他在苦苦支撑的样子，大家莫名心酸。
“加油……”所有人都在暗暗给他打气。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值得受人敬重，不要放弃，武丑。”孙野低声说道。
他的脚陷进土里，身体像雕塑般，岿然不动。
突然，咔嚓一身，武丑的锁骨断裂了。他痛苦地哀嚎着，眼神呆滞，里面已经看不到意识的存在。
“五十一秒……”
“放弃吧！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为了信仰值得吗？”赵牧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加油，武丑，这才是我们摩斯坦星人的气性。”
“好样的，哥们！顶住了。”
看到武丑的惨状，摩斯坦星人来了血性，又鼓励他坚持下去。
“你赢得了我们的尊重，武丑，够了。”牛犇也劝说。
武丑的血滴在地上，流进已经淹没到膝盖的泥土里。此时他已经痛得丧失了意识，剧烈的疼痛将他笼罩，他的精神世界暗不透光，一片漆黑。
“他的身体越来越低，一旦倒下就会被压死，我们必须叫醒他。”牛犇压低嗓音说。
“让他休息吧！还有九十秒，他会死的。”赵牧开不下去了，武丑的肩膀已经凹陷了。
“我尊重他的意志，谁也不能替他做决定。”牛犇斥退其他人，对武丑喊道：“站起来，武丑，你可以的。不要睡，不能睡，梦想就在眼前，睁开眼睛。你能行，让人们看到，让这个世界看见你的力量。绝不能放弃啊！”
武丑干瘪而颤抖的嘴唇动了一下，接着嗓子里传来嘶吼声，慢慢站直了身体。
“谁说，谁说我要放弃了。”他咬着牙说道。
摩斯坦星人对武丑肃然起敬，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先知。
当计时员喊出两百秒的时候，众人一同抬起石柱，丢到一边，将武丑从土里拉了出来。
武丑躺在地上，大家抢着给他按摩四肢，包扎伤口。
“凭借摩斯坦星人的体质，你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恭喜你，武丑，你赢得了比赛。”孙野宣布。
大家欢呼起来，赵牧却显得郁郁寡欢，似乎内心受到了某种冲击，心里坚信的意志破碎了。
以前备受冷待的武丑，第一次尝到了受人尊重的喜悦。他分不清自己是由于激动，还是疼痛，反正晕了过去。很快他就在医疗室醒来，享受这份独有的安静。他得意地笑了。
但是比赛还在继续，机电师的选拔刚刚开始。
武丑住进医院后，牛犇回到军营，向车汇报进展。
赛场只剩下四个人：孙野、赵牧，还有两位面试者。
“木生，你回去吧！”赵牧指着其中一个较年轻的，说道。
这人就是木生，那个体弱多病的年轻人。
“为什么我要回去？我不回，我要当机电师。”木生倔强地说道。
“你不够资格，你的身体承受不了太空紧张的任务，这些话，我已经说过三次了，不要再让我重复自己的话。”赵牧嗓音冰冷、坚决，就像礁石一般。
另外一位一身酒气的中年面试者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机电师？不是收门卫吗？该死的，下午吃饭喝酒喝多了，没看清，以后可不能喝酒了，真耽误事。诸位，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这里招门卫呢，打扰了，再见！”
酒鬼一刻也不停留地离开了，消失在暮色里。
木生叹了口气，也转身，准备离开。他失望极了，没想到赵牧会陪同监考，自己一点戏也没有了。他摇头叹息。
“你干什么？你知道招一个机电师多难吗？都像你这样，我们就不用出任务了。”孙野推开赵牧，埋怨道。
“他会死在路上的。”
“任务紧急，耽搁不得，今天你也看见，奇迹会发生的。我会为他的生命负责，你放心好了。”
孙野一再坚持，赵牧也无话可说，毕竟他和木生非亲非故。而且，自从他看武丑为了所谓梦想而执着时，他对自己以前的信念开始怀疑。从前，他只将安稳放在第一位，从没想过理想这回事，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试图理解武丑和木生。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站住，我要恭喜你啊，通过了面试。回去收拾一下，三十分钟后在门口集合。”孙野向木生喊道。
木生转过身，发现孙野正在看他。
“我吗？”
木生环顾四周，旁边没有别人了。他不敢置信，便兴奋地尖叫起来。
至此，任务人员到齐，旅途即将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