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次误诊,我始终觉得很是蹊跷。”祁连净蹙眉说到。
“那次泽兰确实遇到了一个棘手的病患,其周身灵脉尽断,奄奄一息。她熬了七天七夜,才将半数灵脉重新接回,然而此人受尽了万千折磨,一息尚存之际,被主动请缨的宫晟涵接走继续诊治。”
“那宫晟涵,制药灵技根本无法与白泽兰匹敌,可不知为何,她竟在短短半日的时间内,为他接好了剩下的灵脉。此人得救后,便一口咬定是白泽兰耽误了诊治,害得他白白受了那么多苦,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泽兰心中愤懑不平,于是去找那人说理。殊不知他家中竟有数名赤金者,终是寡不敌众,她的手被硬生生地掰断,修养数日之后方可行动灵便。制药者众人去找闹事者评理,但并未得到赔礼道歉,反倒是受了一场劈头盖脸的冷嘲热讽。”
“宫晟涵此举,赢得了众多百姓的赞许,而后,她又寻来了夜合花炼药,为赤金将军之女钟瑜延续性命。就这样,宫晟涵倒成了受人爱戴的管监者,接了老管监的衣钵,而白泽兰,遭了众人谴责,被挂上了无能之辈的名号。她的父亲迫于压力,将其发配回老家岐琉城,命她此生不得再回邬吉城。”
“自那时起,泽兰性情大变,终日浑浑噩噩,以酒浇愁,也不再动那悬壶济世的心思了。”
韦思梵听后,心中生了几分同情之感。一个出色的制药者,本应是前途无量,奈何世事无常,只因一时疏忽便毁了自己往日所有付出的努力与成果。此等变故,对于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来讲,无疑是毁灭性的。
“阿净,你说此事甚是蹊跷,何以见得?”
“我那时十分不解,若宫晟涵确是隐藏实力、韬光养晦,为何偏偏选在七日之后前去接手?还有,她号称仅用了一味药便在短时间内接上了所有的灵脉和灵骨,却始终未将此药名称公诸于世。她治好断了灵脉这人,和发现夜合花药效之事,二者发生的时间又极为接近。仿佛这一切,是一个局,一个她宫晟涵踩着他人上位的局。”
“你当初没有证据,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晟涵得意至极的样子罢。”韦思梵这个合格的倾听者,说出了她没有表达出的一些心事。
“我是觉得,白姑娘原本医术高超,就这样被埋没,的确有些可惜。”韦思梵说到。
祁连净听了这话,眉峰瞬间上扬,好似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所以,你是想,帮帮她?”
韦思梵朝他会心一笑,那双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暗自谋划着。
“你为何不问问我,来这岐琉城,究竟要干什么?”祁连净不知何时,总是意图把一些心事告知于他。
“当然是来,救我的啊。我腹中有潘建那厮强行喂下的控符丹,他虽然死了,但毕竟两颗控符丹尚在其中,总归有些危险嘛。”他这番话,说的祁连净差点都信了。
“潘建那粒下肚,同我那粒功效相抵。所以现在,你腹部便不会再有裂开的可能了。”
“阿净,那你来这里是要作甚?”韦思梵对方才的话不为所动,这表现令祁连净有些吃惊。除去了那威胁性命之物,不应欣喜若狂吗?为何还会淡定至此。
“你是否,后悔做了那顿饭来讨好我?”祁连净的语气充满了戏谑之意。
“我韦思梵下厨,若非为了自身充饥,便是为了,让心中之人欢喜。”祁连净听了这话,自知是韦思梵在拿她逞口舌之快,但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却开始慌了。
只得这样来缓解尴尬了:“话说多了,口渴。”
翌日晌午,祁连净便又来到了仁心堂,找白泽兰商议解药之事。
“你身上的霜雪之毒,应是自小留下的病根。栗焚丹虽可缓解,但若彻底根治,需有凛寒灵气的加持,只可惜你现在。。”白泽兰话说了半句,便惊觉失言。
她继续对祁连净说到:“之前在对战营时,你灵气尚未充足,我便见过你发作时的模样,当日为你炼制的栗焚丹,功效甚微,如今你用完了,便再为你续上。只是想就此精进一下效用,可能会,花上一段时间。”
“不急,你且细细研制。这次为了我重操旧业,我已甚是感激了。”
片刻过后,只见韦思梵气喘吁吁地闯进了议事堂,缓了一口气,急匆匆地说到:“不好了,有一名挑山工,通过山涧之时钩锁不小心断掉,重重摔下去了。”
白泽兰听到后,脸上明显作出惊讶担忧之状,身体刚要起势,却被一瞬间的犹疑生生地按了回去。
“挑山工坠崖,见怪不怪,如若这种小事也需要我亲自处置,那这偌大一个岐琉城,还顾得过来吗?”白泽兰说到,眼神却略显迷离。
“这挑山工福大命大,有一息尚存,若失了最佳的救治时机,恐怕便无力回天了。”
“那山间的医者呢,都没闲着?这种事,他们为何不揽?”白泽兰反问到。
“这挑山工的伤,由寻常大夫诊治,已然来不及了。只有你这仁心堂堂主,方可有挽回之机。”韦思梵言语间透露着坚定,他在赌白泽兰,会不会前去出手相救。
“所以你,是来当那家的说客了吗?”白泽兰没有料到,韦思梵才来了短短数日,便要插手这城中之事。
“据说这里每年跌入山谷的人不计其数,然而仍存有一线生机的,算得上凤毛麟角。既然老天都要留他一命,足以见得命不该绝。白姑娘医术高超,定能将其拉回生道。”
“仁心堂此名,不正是用来告诫制药者,要时刻做到医者仁心吗?”祁连净补充到。
“那挑山工的家人已经发话,他如今苟延残喘,但仍然不想放弃生还可能。他们希望你,死马当活马医,就算无法得到治愈,也就认了。”韦思梵这话,算是给白泽兰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下,白泽兰总算是有所动摇了。“好,我答应你,前去出诊。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仅可尽力而为,死生一线,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白泽兰取出了沉寂已久的家伙什,同二人神游至山下那户人家。
遣散了显杂人等后,白泽兰开始细细查验此人的伤口处。这挑山工从百丈崖壁坠落,周身灵骨尽断,有几根断掉的肋骨,斜插进了要害,情况十分危险。轻微的呼吸抵抗着死亡的试探,让人不禁钦佩,他竟可坚持到如此地步。
白泽兰眉头紧皱,冷笑一声,对祁连净说到:“此人的伤,和当初那人,竟是如此相似。还真是缘分啊。罢了,反正他也活不长了,还不如直接了断了他,省的他再继续受这皮肉之苦。”
祁连净见状,立刻制止了她:“你难道不想,弥补当时的遗憾吗?我清楚你那时的感受,哪个医者不疼惜自己的病患?你又何尝不想助他脱困?”
“无论是如今还是当初,我都信你。你白泽兰可治愈诸多疑难杂症,只是当时,被宫晟涵抢了先罢了。我虽不知宫晟涵当初用了何种方法,竟能让那人一夜之间痊愈,但我懂你,你必定事后有所研究,清楚了原委。”祁连净对这个朋友,甚是了解。
白泽兰听后,眼眶微微发红,语气中带着些委屈:“我的确,大致清楚了她所用之法。当初我对那法子闻所未闻,也是后来才慢慢调查清楚的。可这宫晟涵的想法,着实有些风险。我,,还没她那个胆量。”这下,祁连净总算知道她的顾虑了。
这挑山工的妻子不知何时冲了进来,涕泗横流地跪在了白泽兰面前:“白堂主,我丈夫他始终兢兢业业,照顾家里任劳任怨,他是个好人,命不该绝。城中人皆知您爱民如子、妙手回春,能够大驾光临已是寒舍荣幸。我自知他命不久矣,但还是想求您,尽力一试,就算结果不尽人意,我也认了。”
“不是都说了嘛,尽人事,知天命。你能亲自过来,已经让这户人家感激涕零了。所以白姑娘,你就放手一搏,如今早已不存在后顾之忧了。”韦思梵安慰到。
白泽兰受了鼓励,便不再踌躇不决。但事先还是放了句狠话:“我就试试,不行就算了。”于是,她唤了一些制药者,命令前去采摘雨后新鲜的药材,短时间内便凑齐了所有的原料,原地起炉,着手炼制。
就这样短短数日,那挑山工的身体便渐渐好转,已然渡过了那最危险的时期。
与此同时,白泽兰的气色,这几天也渐渐红润起来。
这次,她真的做到了。
七日之后,那挑山工便痊愈了。白泽兰的事迹,传遍了整个岐琉城。众人皆对这位重出江湖的仁心堂堂主赞不绝口。
那日,白泽兰换了一身淡黄的纱裙,平时散乱的头发被一条翡翠玉冠高高束起,上了玫色眼妆,朱唇略开,同往常的气质大相径庭,成了一个俏丽佳人的模样。
这,才是祁连净认识的白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