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少女
隔绝之境的集市交易,是没有货币流通的。根据每个人的群体贡献值,获取想要的物资。而那些小商小贩,是一些在所有领域尝试过后均无法通过自身实力解决温饱问题的人。由于隔绝境物资丰富,历代管监者都会把贩卖商品的权力下放到这些人。前提是,不能出现哄抬市价的行为。
三个月了,祁连净的物质生活发生过翻天覆地的变化。修炼凛寒灵气时,她可以每顿吃到三个驴肉饼,可是如今凭借自身贡献值,就只能吃到一个素饼了。生活质量上的反差并没有让她过于沮丧,反而觉得,吃素,与自己的气质更搭些。
点了两块饼,祁连净把其中一块掰成两半,自己吃掉了一块半。剩下的那半块,孤零零地躺在韦思梵的盘子里。
韦思梵看看那半块饼,又抬头看向那正在享受美味的少女,脸上浮现了一些无奈。没办法,吃人家的,总不能挑挑拣拣吧。可能是肚子空了太长时间的原因,这半块素饼吃起来竟是格外香。“闯入者的身份,不可告诉他人。”这警告,有些突如其来。
没一会儿,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破坏了他们享受美味的心情。韦思梵看向眼前的祁连净,她的眼神已然变得十分冷冽。心想,大抵是被吵到了罢。谁知祁连净的语气还是那么平和,仿佛还带着一丝戏谑:“你身上有何稀奇的玩意儿吗?”
韦思梵没多想,认为祁连净是无聊了,想找些新鲜的东西看看。于是,拿出了自己多年珍藏的宝贝,一面玲珑小巧,看似普通的镜子:“净姐姐,我这个的的确确是个好东西,表面上看就只是面普通的镜子,但是当你照自己的时候,上面出现的是你最想见到的那个人的脸。怎么样,好玩儿吧。”韦思梵眼里泛着光,同时摆出了一副骄傲的姿态。
“不错,很带劲。”祁连净干脆地说到,看都没看那面镜子,只见她双指一勾,一只纸做的鸟儿落在了掌心,那只鸟儿竟直接叼了这奇珍异宝向窗外飞去。这一幕把韦思梵怔住了,反应了半晌,慌忙下楼去追那鸟儿,不料他飞奔的方向,和那刚刚路过的马队是一致的。
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实在差了点。这个马队正是赤金者每日派出的巡逻队,巡逻者的警惕性都是数一数二的。果然,韦思梵立刻就被擒住了。
领头的巡逻者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剑眉下长着一双漠然的虎目,一脸严肃,身着窄袖骑装,身形修长,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以银冠鎏金固定着,最显眼的莫过于那条水墨发带,使原本高不可攀的气质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队长,抓住了一个可疑的人。”几个巡逻队的人压着韦思梵来到了领头人马前。
韦思梵抬头望向他,脸上竟出现了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感,不过,这种神情,只是出现了一瞬,谁都没有发现。
“巡逻队队长,钟鑫。以扰乱治安之罪暂时将你扣押。”领头人冷冷地说到。
韦思梵随即解释说:“钟队长,我的鸟把我最钟爱的镜子给叼走了,我是来找鸟的。”
钟鑫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过这队长还是有几分耐性的:“那么,你的鸟呢?”
韦思梵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心想,自己该当是被祁连净故意整了,她这么做的目的,难道就是要甩开他吗?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算了,事已至此,先认栽吧,反正也死不了。“额,我,我不知道啊。”韦思梵随即被巡逻队带走了。
叽叽喳喳的人群四散开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茶楼上的那个女子洞悉着。
尚武者联盟
韦思梵熟悉这里的一切,却唯独不熟悉这联盟里的地牢。
和预想的一样,铁门铁窗铁锁链,剩菜剩饭硬床铺。条件及其艰苦,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囹圄。
炎鸣堂,是尚武者联盟的主力组织——赤金者聚集议事之处。堂内,一名男子穿着冰蓝色对襟长衫、腰束金丝边蛛纹细带,上面仅吊着一块上好白玉制成的玲珑腰佩,黑发束得十分端正。他鼻梁秀挺,眼神深邃,亦是一位俊美的公子。站在炎鸣堂偏处,正在浇灌那盆时令盛开的夜合花。
钟鑫走向他,不知何时,他总觉得自己和哥哥之间仿佛少了许多亲切,多了几分距离。“哥,抓了一个闹事的。”
钟赢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不紧不慢地问道:“什么时候连这种小事都要向我汇报了?”钟鑫瞬时又觉察到了那种他到现在都没适应过来的冷峻。
“这个闹事的,有人来给他保释了。是,祁连净。”钟鑫的语气极具试探性。
浇花的人顿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钟鑫无法看清这背影后的神情,但他确定,祁连净的到来着实可以使眼前这个平静的人多出一丝躁动。
钟赢终于转过了身,此时祁连净,已然站在了他面前。
平时看似冷静的姿态,此时竟多了几分慌乱。钟赢与祁连净,皆是如此。
她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尚武者联盟了,当然,在这个盟里,早已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让你屈尊亲自来炎鸣堂保释的人,是你什么人?”钟赢的作态,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少年之气。
祁连净明明做了充足的准备,明明已经狠下心不再让眼前这个人影响到自己内心分毫,可是听了他这句话,心头还是不自觉有一丝抽痛。
自己离开了三个月,日子过得如此清贫。没想到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得到的不是久别后的嘘寒问暖,而是猝不及防的谨慎盘问。正是眼前这人,以爱之名,化解了自己周身灵气。
祁连净啊,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一个仰慕我的人。大老远的追过来,一片真心,不想让人家错付。”钟赢也十分惊讶,这种登徒浪子的话术,竟然是从她的嘴里说出的。
此话一出,无论是对于倾听者,还是说话者,都不是一种好受的滋味。
钟鑫在一旁,有些着急地说到:“他可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你清醒点!”此时,一名身穿淡紫色华衣、裙幅如流水般倾泻于地的女子缓缓走过来,她面容娇美、肤白如雪,眼神中略带一丝忧郁。目光落在了祁连净身上,随即嫣然一笑:“净净都好久没回来了。怎么一回来,就和他们吵起来了啊。”说话间,就要去挽起祁连净的手臂。没想到的是,被她很干脆的挣脱开了。
祁连净早已看到了她腰间那块白玉腰佩,和钟赢那块一模一样。而宫晟涵的这块腰佩,曾经是属于自己的。她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暴躁之气,但很快就把它压制住了。
“托宫管监的福,过得很好。嗯,很开心。”祁连净还是保持那清冷的面容,只是嘴角多了一丝努力制造出来的上扬。
“净净,你一定要这样吗?”宫晟涵维持着她端庄的姿态,同时语气中也多了哀求感。
韦思梵被几个看守押了过来,祁连净有些担心地上前去,扶稳了这个颤颤巍巍的人,几日不见,他好像清瘦了不少。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自己的眼神,已经藏不住隐忍与恨意,与此同时,也存在着愧疚之情。
“没事,别担心我。我只是吃了几天牢饭而已,他们没对我做什么。”韦思梵听到有人担心自己,甚是开心。尽管自己已经有气无力了。不经意间,他看到了前方那个眼神充斥了太多凌厉的钟赢,瞳孔一紧。这两人目光相对,有一种说不出的针锋相对。
祁连净偷偷咬牙,转向了炎鸣堂那几个人。“听清楚了,他叫韦思梵,我们两个现在情投意合,意欲双宿双飞。过段时间我们要去他老家拜过父母,然后就成亲。还请各位向钟叔叔带个话,若是哪天我成亲了,还得请他这个长辈做个见证。”这一席话,算是宣告主权了。
这一席话,着实把堂里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短短三个月,曾经那个一身傲骨、清丽绝俗的寒冥者,如今已经堕落成这般模样。韦思梵也没想到,一切竟来的这么快。
钟鑫第一个坐不住了:“祁连净!你瞎眼了吗!你倒是不惜自甘堕落了,你想过妙儿没有?她要是恢复神智后发现你竟这般模样,还能承受的住吗!”
祁连净听到这话,眼中泛起了涟漪,韦思梵可以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他拍了拍她的背,这个动作,安慰中带着鼓励。
祁连净平静了一下,缓缓抬起那双已经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带着一丝轻蔑与不羁:“祁连妙?她不是失忆了吗?当时也是她向你们交出的寒冥玄印,就算她以后清醒了,也不会对寒冥者有丝毫的歉疚吧。”顿了顿,继续说到:“寒冥者早就散了,我。还能做什么呢?及时行乐,方为正道。”
钟赢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冷冽。钟鑫发觉到他的态度,便也不再说什么了。而宫晟涵偷偷看了一眼钟赢,眼中闪现了一些满足感。
一个人是有多绝望,才会亲口否定掉她之前奋力追逐向往的东西。
祁连净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句话,此时,她有了解脱的感觉,心仿佛也麻木了,没有抽痛的感觉了。
她扶着韦思梵,一步步向外走去,徒留一群人在那里唏嘘不已。
终于走完了那层层台阶,祁连净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向了那块赫然挺立的牌匾。“尚武者联盟”,自己已经完完全全不属于这里了,终于,可以开展自己的计划了。恍然间,她看到了在那阶梯中央,站着一位穿着红色罗衫的娇俏少女。她那瓜子型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长着一双眯眯眼,嘴角上扬,天生的笑相并不是人人都有。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腰间,若是她现在灿烂一笑,绝对可以消散别人心中的阴霾。
然而这个爱笑的少女,看着与自己对上眼神的祁连净,平时清澈的眼神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忧郁。祁连净冷冷地看着她,五味杂陈随机涌上心头。就这样对视了一段时间,红衣女子跑开了,脚步还是和以前一样轻盈。
“她是祁连妙,我曾经最好的姐妹。”这是祁连净第一次像韦思梵介绍她身边的人,可是,曾经二字,让韦思梵察觉到了她的忧伤与无奈。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尽管被祁连净安排的明明白白,韦思梵都不会有半分气愤之意。因为,他,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