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手中的面具,冰冰冷冷,不掺一丝的温度。
他是养大我的男人,名义上我唤他做师傅,实则他却只是每月前来这荒废的院子一趟,他每次来都会给我说起很多事,有他徒弟的事,也有他以前的事,在这十个年头里,我却一直不知他的真实姓名为何。
他说,因为我是他见过的孩子中,最为特别的一个,因为这张脸,这张比女人还要妖艳三分的脸。
其实,我并不需要这张脸,我宁可没有,没有的话,我就不要接受那些并不属于我的东西。
他说:非离,从今往后,你就是这面具的主人,师傅的一切也都给了你……
师傅。
非离,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为师最明白,你想要什么,为师也明白。但是,你必须要忍耐,忍耐到最后……他又咳嗽了,仿佛连带着肺都在颤抖。他应该快要死了吧,对于他,实则我没有任何情感,但,他却是养育了我十载的人,所以我必须报答他。
然,他只是想要我做他,带上这幅面具,继续他未能完成的事,那是他死前的愿望。
回眸,凝望,雨模糊了眼眶,喃喃的叹道:“我是谁?……”
撩起那垂落得发丝搁在耳背后,凤非离目光一凛,又转为冷漠。
七儿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雨声,千千万万,皆缓,诉不尽世间最难懂的人心。
天,只是灰蒙蒙的,似收不住那流下的泪,寂寞,孤独,何人懂?
不停不歇……
齐王府寂静的气氛,让整个王府都笼罩在阴郁之下,就如这天一般,雨丝怎也扯不断,缠绵徘徊,就是不愿离去。
这一日东院关闭不过两月的西房门又一次开启,赵七七浴血被赢麒抱近西房。太医整日进进出出,女仆们端出一盆又一盆泛着黑色的血水,府内人人面色凝重气氛紧张。
荆轲面色冷清的伫立于门口,在他身旁的自是回京不久的柳成苏。
“这人哪能流这么多血,怕是这命终是要没了。”柳成苏站在门外,紧绷着脸望着那进出奴仆手中的铜盘,他这大半年未来齐王府,对赢麒与赵七七事,自是知晓的最少。
荆轲目光透过未有掩实的窗口望去,里面太医各个忧心忡忡,赢麒就伫立于离床不到一米处,由于背光的关系,瞧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然,无风的屋内,为何荆轲会觉得赢麒的袖管在晃动。
对于柳成苏的话,荆轲给予不了任何答案,他只是面目冷清的站立于门外,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柳成苏见荆轲没理他,也只能悻悻然的走开了,站在门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胡说八道!”赫然从房中迸出赢麒的喝声。
然后,房中众人纷纷跪在地上,个个自危,就怕床上那人会撒手人寰。
“王爷息怒。”
“张太医,本王要她活着。”赢麒灰眸一扫众人,一字一句不容置疑道。
“王爷,臣等自当竭尽所能,只是这人……”张太医抖着身,颤着音回。
“本王只要她活着,不管用什么手段,只是要她活着!”赢麒反反复复只是那句,只要她活着,他只是要她活下去。
众人匍匐在地,恭送离去的五王爷,他们知道,若是床榻上的人没了,他们就是陪葬者。
赢麒大步迈向门口,荆轲与柳成苏紧跟其后,向着书房走去……
赢麒步入书房前,便阻了两人跟进,只身一人推门走入。
进入书房,疾步走向书柜,从卷宗中拿出一个用绒布所包的锦盒,打开,里面所放是一块泛黄的白绸。
赢麒看着那白绸,不觉中脸上闪过一抹伤痛,亦然将白绸从锦盒内拿出,走向书桌,摊开。
白绸上是一串密密麻麻的字,而那些字看去竟是用血谱写而成。
赢麒细细地瞧着上面所写,脸色不住转变,双眉紧锁,然在看到一行小字时,双眉竟渐渐地舒展,他一把将白绸抓在手中,紧紧地攥着,手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动着。
日晓西窗,夜归,梦寒依旧。
三魂七魄各去一半,人尚似梦非梦徘徊在阴阳两界。
恍惚间,赵七七仿若听到了何人的叹息,长长的一声,真真切切,虚虚实实,又有说不尽的纠葛拉扯着她的灵魂,不容她离去。
修长而结实的手指抚上赵七七的眉头,冰冰凉凉不含一丝温度,却又是那般的柔,那般的轻,宛如蔓藤的滋长,慢慢地爬上她的眼角,她的鼻尖,她的唇……
挑弄着,时而重,时而轻,一点点占领着她的所有,骚弄这她的每一寸发肤。
魂牵梦萦,魂魄飘荡徘徊,似乎有什么正在往她的身体内灌入,忽冷忽热,待这份难耐过去,四肢百骸中似衍生出数以万计的蚂蚁,正啃噬这她的血肉,她甚至无法用词句去形容那份疼痛。
扭动着几乎烧干的身躯,发出微弱而残破的呻吟。
良久,赢麒虚脱的从西房走出,脸色苍白,脚步微踉的走回到自己的寝室……
夜,依旧冷冷的,然,风中竟带上了一丝暖意。
西房那人,却有了起色,就连太医们都觉是个奇迹。
没有人追问,亦不会有人查询,只是欣喜自己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天依旧下着雨,却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就似那人的心情,不再沉郁。
五日后朔大的夜光明珠正被铜鹤衔着,分立在莲花池内的六瓣尖上,珠光流莹,映得池中泉水泛起层层碧绿色的波纹。蛟龙盘踞柱上,昂首吐出澄澈清流,注入那一池莲花中,水漫了,湿漉漉地沾上垂地的锦纱。
汤池内燃着檀木香屑,袅袅的烟雾后面,在上,赢麒倨傲地斜坐在交椅上,烟也迷离,雾也迷离,看不见他眸中的底色。
“把她丢进去。”赢麒满意地瞧着下方,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