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鬼?
鬼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这是一个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答案的问题,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听过鬼故事,但没有人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鬼的存在,也没有人能拍着胸脯保证,这世界上根本没鬼。
殊易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乔默已经回到帐篷里,关上了拉链。
叹了口气,殊易望向远处沉寂在夜色中的连绵山脉,他心里隐隐觉得,在淮岭的深山里也许存在着未被发现的古墓或者古遗迹。
江铭从河里捞到的那枚眼珠,也在返回营地的时候交给他了,据他所知,在南美洲的玛雅神殿中,常用黑曜石制作神兽和雕塑的眼睛。
“古墓……”那枚铜镜不会是凭空出现的,殊易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除了历史知识以外,他也懂一点风水。
风水学虽然在现代看来是封建迷信,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仍然是华夏璀璨文明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现代人或许不信,可古人却深信不疑。
“葬者,藏也,乘生气也。”
这是《葬经》中的话,意思是,所谓葬,就是藏,隐匿和暂息,生气可以理解为生机,活人死后的居所也一定要有生气的滋养。
殊易原地转了一圈,眼睛细细打量周围山脉走势,但他并没有看出什么,千年岁月,沧海桑田,或许这一代的地形早就跟当初大不一样了,自然很难看出当初的风水格局。
“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殊易继续回忆《葬经》上的内容,他看向营地旁边那条小溪。
《葬经》的作者,大风水家郭璞认为,在葬法中,水是最为重要的,水乃万物之源,有水就代表生机旺盛。
“沿着河流找?”殊易摸着下巴思索。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一想法,因为,他想到《葬经》虽说是风水文化之宗,但成书时间却是在东晋,而那枚兽纹铜镜的铸成时间他初步推测是在东汉,年代更加久远,所以这些风水学说未必管用。
摇摇头,将脑中那些想法清空后,殊易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黎雨曦已经帮江铭处理好了脚上的伤口,正在收拾医疗箱。
“谢谢你。”殊易再次向女孩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黎雨曦轻轻抿了抿嘴唇,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柔声问道:“你那枚古铜镜,能让我看看嘛?”
殊易走的时候,兽纹铜镜就留在了帐篷里,黎雨曦在帮江铭处理伤口的时候,瞥见了上面的兽纹,心生兴趣,但出于礼貌,她没有擅动。
“可以。”殊易点点头,将铜镜递给女孩。
细嫩的手指轻轻拂过铜镜背面的兽纹,凶猛霸道的狮子,还有象征智慧,性情温和的白象,这两个风格迥异的兽纹出现在同一画面,却一点都不显得违和,很难想象,如果四处兽纹都保存完整,又会是何种模样?
“这个残缺的鸟类兽纹,也许是孔雀或者大鹏吧……”黎雨曦猜测。
殊易也有过这个猜想,他说:“等露营结束后,我想把这枚铜镜送去我父亲工作的研究所,尝试用科学手段进行修复。”
“等会!”
一听这话,江铭有些急了:“送去研究所,那不就等于上交国家了?说好的豪车别墅呢?说好的嫩模呢?说好的一起走向人生巅峰呢?”
“谁跟你说好了。”殊易白了他一眼。
“丢嗨,*@¥&#*****(优美的语言)!”江铭开始跟殊易叽里呱啦地讲大道理,但被殊易一脚踹出了帐篷。
黎雨曦继续细致地观察着铜镜背面,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镜纽周围的方格子上。
“怎么了?”殊易问,他发现女孩的注意力渐渐从兽纹上转移了。
“这是梵文……”黎雨曦指着镜纽外面,方格上铭刻的花纹说道。
“梵文?”殊易有些惊讶,他一开始也看到了方格子上的花纹,但以为那只是用来装饰的纹路,没想到竟然是梵文?
传说梵语是由佛教的守护神梵天创造的,是印度最古老的语言之一,活化石般的存在,对华夏的藏语也有着深远的影响。
“这就有些麻烦了。”殊易郁闷地挠挠头。
梵语虽然作为印度官方语言之一,但据统计,全世界还在使用梵语的人已经不足两万,在华夏境内,真正精通梵语的人,不会超过两位数,都是一些学识渊博的国宝级老教授。
黎雨曦美目看向殊易,说:“我倒是稍微懂一些梵语。”
“你懂?”殊易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如果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站在他面前,说自己精通梵语,那他会信,但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说自己懂梵语,怎么想都有点不靠谱。
现在的年轻人,要么刻苦考学、工作,在各自的圈子里浮沉,要么肆意挥霍着青春,沉醉在花花世界里渐渐迷失,又有几人会静下心来研究那些已经快要失传的文化?
殊易只能算是个例外,他被家庭因素所影响,殊维远似乎有意将他培养成接班人,将来进入古代史研究所工作,所以才会从小就带他去考古现场,耳濡目染造就了现在的他。
见殊易不太相信的样子,黎雨曦抬起自己白皙的手腕,给他看自己那串金色的海螺手链,随后,抿了抿红润的嘴唇,解释说:“我曾有幸跟着一位印度高僧修行过两年,这手链也算是一件佛教法器,”
“海螺上面刻的花纹也是梵文?”殊易问。
“嗯。”黎雨曦轻轻颔首。
殊易的表情实在有些精彩,他想不明白,一个正值花季的女孩,为什么要跟着印度高僧修行?
仔细推敲,这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佛教在华夏发展数千年,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体系,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藏传佛教就已经足够神秘了,就算信佛,那好像也没用追本求源吧?
“你翻译吧。”殊易说,他现在也没别的资源,死马当活马医,不如让女孩试一下。
黎雨曦点点头,找来纸和笔,先将铜镜上的梵文一点一点誊写到了白纸上。
她翻译的速度不快,铜镜本就有磨损,铭文模糊,她也只能翻译出一个大概的意思,因为磨损导致空白的词汇,更多的需要脑补让语句变得通顺。
“在这个世界上……”
“存在着一种伟大的意志……”
几分钟之后,黎雨曦已经翻译出来两个半句,殊易读了出来,并分析道:“伟大的意志?难道是指佛陀的意志,普渡众生?教化世人?”
黎雨曦摇了摇头,说:“诸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而得。”
她不认为“伟大的意志”是代指佛陀的意志,因为佛陀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伟大的。
虽然佛教自诩超越一切世间法,能降服一切邪魔外道,但佛陀认为自己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从不以神灵或者神的使者自居。
黎雨曦低下头,继续翻译铜镜上的铭文:
“万物因她诞生,因她毁灭……”
“任何人,任何生灵,不论神魔,还是仙佛……”
“都要敬畏她……”
“否则,这个世界将会彻底归于寂静……”
“寂静……涅槃寂静?轮回?”最后这个词汇,黎雨曦有些拿捏不准,铜镜上雕刻的铭文因为岁月的侵蚀,有些模糊。
现在,殊易已经相信黎雨曦没有乱翻译,她是真的懂梵语。
涅槃寂静是佛教用语,翻译成汉语的意思就是圆寂,但这个词汇的含义总有些模糊不清,是一个很难有定论的概念,不生不灭,解脱无为,也有人将之解读成轮回和重生。
“涅槃是佛教中最重要的理念,也是所有佛教徒的终极目标,但涅槃更多的是指一种思想状态,是无形的,大彻大悟之后内心的平静和喜悦,整个世界的涅槃寂静,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黎雨曦也不觉得是自己的翻译有问题,或许他们是在理解上出现了错误。
殊易不懂佛教,但对古印度的历史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涅槃这个词汇其实早在佛陀出世之前(佛教出现以前)就存在,最早出现在“邬波尼煞陀”,也就是《奥义书》中。
把铜镜上的铭文连起来读就是: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伟大的意志,万物因她诞生,因她毁灭,任何人,任何生灵,不论神魔还是仙佛,都要敬畏她,否则,这个世界将会归于寂静……”
这句话像是一种警告的语气,如果不敬畏那种意志,就会承受某种“后果”,但后续提到的这个后果好像并没有那么吓人?最后那个梵语词汇,无论是翻译成涅槃寂静还是轮回重生,貌似……听上去都不是一件坏事?
殊易和黎雨曦两人都没有出声,显然十分费解这句梵语铭文的意思,佛陀不言伟大,这句梵文根本不像是出自佛教,伟大的意志是指什么?归于寂静又是什么?
暂时想不出答案的黎雨曦将镜子翻过来,想看一眼铜镜的正面,已经被殊易除去铜绿的镜面,现在已经能够清晰地映照出人的面容。
照镜子是每个对自己容貌有自信的女生都爱做的事情,但此时,铜镜上却隐约有一缕金光闪过,转瞬即逝,镜中映照出来的,不是黎雨曦那貌若天仙的绝美容颜,而是……
“啊!”黎雨曦被吓得铜镜直接脱了手,掉在地上,她在铜镜中看到了一副极为恐怖的画面,难以用言语去表述。
殊易也愣住了,他从侧边同样瞥见了铜镜里映照出来的东西,很难形容,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那个东西,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