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上岸!”殊易来不及解释,他左手瘫软无力,就用右臂单手划水,脚踩着白骨铺就的潭底,拼命朝死水潭对岸游去。
这水中到底有什么,他没时间思考,也不想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危险降临之前,尽可能地逃离。
死水原本是指不会流动性的水,就连日常生活中长时间放置的矿泉水都可以算作死水,但尸林里这他娘的是货真价实的“死”水啊,埋葬了无数枯骨,不知道暗伏着什么危险的死水!
“噗通,噗通……”
江铭虽然不知道殊易看到了什么,但他心知这里不是善地,也奋力向死水潭对岸游去,可渐渐的,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变得有些昏沉,肌肤周围暖洋洋的,很是舒泰。
甚至,连之前在尸林中逃窜、打斗所积累下来的疲倦都得到了缓解,就像水里有无数少女滑嫩嫩的小手,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各处,帮他按摩一样,让人沉溺,只愿醉死在这温柔乡之中,爽得都快要呻吟出来了。
飘飘欲仙,身处天堂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殊易的情况也差不多,大脑一直在发出信号,告诉他,可以休息了,尽情享受这份疲倦到极点后的轻松和欢愉吧。
但他心里极为清楚,泡在这滩浊水与淤泥骨堆之间,两人的体温应该有所下降才对,不可能跟泡温泉一样,越泡越舒服。
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用疼痛刺激大脑,以求清醒,趁这个片刻,殊易隐约看见,在自己身边有无数游鱼环绕。
皑皑白骨为底,水面布满杂质的浑浊死水潭内,竟然有生命存在?
这种游鱼通体透明,没有五官和鱼鳞,形似泥鳅的躯体像是果冻一样滑溜,仿佛与满是杂质的潭水融为一体,殊易眯了眯眼,他似乎能看见这些鱼的内脏,鳔、肝、心、肠、胃等等,一应俱全。
虽然不知道这种鱼到底是什么,但他深知危险已经降临,甚至,他更宁愿这是一潭食人鱼。
若是食人鱼的话,兄弟两人就算被撕成碎肉分食,至少也能死个明白,但这死水潭里的透明游鱼,它们的攻击方式现在还是个未知数,牙齿、背鳍、电流还是毒液?
或许直到最后,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化为这潭底枯骨中的一员,甚至还不如那紫红色藤蔓上挂着的干尸,起码死后还能时常吹着山风,在云烟雾绕中享受森林浴。
不能死在这里……
额头上青筋暴起,殊易在努力集中着精神,虽然从小养成的性格能让他释然很多小事,宠辱不惊,可那不代表他已经看淡了生死。
每个人都会死,这是所有生命的必然结局,但古人常讲,人要死得其所,他并不想让自己悄无声息地埋葬于此!
血腥味在嘴里流窜,但光是咬舌尖带来的疼痛感已经不够刺激大脑了,在求生欲的促使下,殊易迫不得已,用手指狠狠扣向了自己左肩的伤口。
这行为近乎于自残,他的血滴在潭水里,逐渐稀释,这群“果冻泥鳅”尝到血的滋味之后,似乎更加欢腾了,飞快地在两人身边游动。
“啊……”
那直击心头的疼痛感,瞬间将沉溺于温柔乡的舒服取而代之,让殊易的头脑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看见无数游鱼在两人的皮肤上剐蹭,原来之前宛如少女般柔嫩的小手,就是这些透明的泥鳅。
拽起两眼翻白的江铭,殊易脚踩着枯骨铺成的潭底,奋力向岸边游去,这货一脸的意犹未尽,就像是与美女一番云雨过后,余韵未消一样。
“呼哧……”
艰难地游到死水潭对岸,用力把江铭也拖上来后,殊易终于得以休息,累倒在泥地上大口喘着气。
在上岸的过程中,那群透明游鱼似乎没有阻拦他,树枝上看戏的狐脸猿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但他没精力管那么多了,嘴里血肉模糊,在肩膀的疼痛减弱后,他的精神再次萎靡了下去。
躺在地上休息许久,殊易才恢复一些力气,他试探性地动了动右手,想检查一下自己左肩的情况,可当他用手触摸自己皮肤的时候,却惊悚地发现,自己好像……还在水里!
他猛然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自己明明已经身处死水潭岸边,可怎么还有种身体泡在水里的感觉?
将手伸到眼前细细打量,殊易发现,自己的手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层透明的黏膜。
不光双手,赤裸的上半身,甚至是穿着裤子、鞋子的双腿和双脚,全身上下的肌肤都被这种黏膜给覆盖了,就像是身体表面多了层人皮一样!
“我靠!”根本顾不上检查自己的肩膀,殊易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这黏膜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尽快除去。
像撕胶带一样,他尝试用手撕掉黏膜,但收效甚微,这些黏膜就像是吸附在他的毛孔之中,将身体表面彻底覆盖。
左右环顾,殊易想寻找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树枝、树叶、碎石、湿润的泥土……树皮!
林间灰黑色的雾霭弥漫,空气湿润,树干上长满了苔藓,他将青苔除去后,露出了粗糙的树皮,上面布满了狰狞的抓痕,很像是人类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用手指抓出来的。
自然界里有些动物喜欢蹭树皮挠痒痒,狼狈的殊易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将后背贴在树皮上,不停剐蹭,不一会就磨得皮肉发红。
“有效!”殊易内心惊喜,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黏膜除去了一些,总之要比用手撕快上不少。
脱掉裤子、鞋子,他将全身都用树皮蹭了个遍,最后,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下半身
纠结了一番后,他还是决定用手小心翼翼地撕去黏膜。
处理完自己身上的黏膜后,殊易看向躺在岸边的江铭,这货像是还沉浸在春意盎然的美梦中,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从死水潭上岸后,这胖子身上也包裹了一层黏膜,殊易尝试把他叫醒,但没有成功。
“呼……”长叹一口气,殊易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管,他强撑着倦意,把江铭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找到了一棵有抓痕的树,用手指顺着抓痕扣下来一大块树皮,当成搓澡巾用,给这胖子“搓澡”。
虽然两人在学校的澡堂子也一起洗过澡,但给这家伙搓澡还是第一次。
就这样,一瘦一胖,一个清醒一个酣睡,两个浑身精光的人,在雾霭弥漫的尸林中,做着一些难以描述的事情。
江铭的熊背上有不少伤,有些是淤青,有些是与狐脸猿在地上扭打的时候被碎石划破的血痕。
等彻底处理完两人身上的的黏膜后,扔掉手中的树皮,殊易终于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他的精神疲倦到极点,再也支撑不住了,就这样赤裸着躺在潮湿的泥地上睡去。
……
“什么情况,咱俩为什么光着身子?这林子里有女鬼阴魂不散,从你我这里劫了个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殊易被摇醒了,他的头还有些晕乎乎的,只听见江铭在那里鬼叫着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为什么都被脱光了。
“这世上没鬼……”殊易迷糊着回了一句,他嘴里血肉一片模糊,舌头几乎已经完全麻木了。
江铭不信,他说:“不可能,我刚刚做了一个春意盎然的梦,还来了一次多人运动,而且,我敢肯定,我的大宝贝被人动过!”
“是我弹的。”殊易索性直接承认。
“丢嗨!你丫的变态啊,啥时候还有这断袖之癖了?”江铭心里觉得恶心,不自觉地躲远了些。
那些在树枝上看热闹的狐脸猿已经不在了,周围似乎也没什么危险,殊易翻身换了个姿势躺着,闭上眼继续养神,却是根本懒得解释。
过了一会,他听见江铭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似乎是正在拧干衣服,殊易没多问,随着困倦之意再次涌上大脑,他再次睡了过去。
“唔……”
这一阵的睡眠质量还算可以,直到感觉有个东西塞进自己嘴里,殊易才渐渐清醒过来,用右臂撑着坐起身来,他拿手一摸,发现是一簇蘑菇。
“附近摘的,吃了补充体力吧。”江铭说。
殊易伸手把那簇蘑菇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下,这似乎就是一种菜市场上很常见的白蘑菇,菌盖上没有补丁状的斑块,应该没有毒性。
虽然肚子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但他没动嘴,反而摇头苦笑着说:“先不说蘑菇不能生吃,就说这尸林,这里的东西你也敢摘来吃?”
蘑菇或许没毒,但这地方太邪异了,最好不要乱吃,在粗狂大叔讲的雾隐峰怪谈里,野菜馅的包子最后变成了血水包子。
听殊易这么说,江铭撇了撇嘴,说:“靠,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挑,蘑菇生吃又咋了,老子饿着肚子没舍得动,先给你吃,你丫的还不领情?”
说完,他把蘑菇抢了过去,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殊易想阻拦,但因为还没缓过劲来,反应终归慢上半拍,江铭已经砸吧着嘴咀嚼了起来。
“嗯……有股羊膻味。”江铭边嚼边点评味道。
“快吐出来!”殊易神情极为严肃地说,这玩意哪能瞎吃啊,两人被狐脸猿追杀了一路,又好不容易才从死水潭里爬上来,最后却栽在了一簇蘑菇上?
“呕……哇……”
江铭还真吐了,一口腥臭的浓稠血水喷了出来,其中似乎还有几大团颗粒状的东西。
“呕……这蘑菇有毒!”江铭像吃了死老鼠一样难受,他有些后悔,这蘑菇起初吃着还好,嚼到后面全是腥臭。
“嗯?”殊易似乎有所发现,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扒拉开江铭吐出来的那几团颗粒状的东西。
他怎么觉得这粒粒分明的东西,有些像是……鱼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