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晓宁坐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局促不安。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回去。如果赶不回去，怕是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吧。
自己突然跑过来警局，也不知道能否顺利见到刚刚在学校做问询的两个警官。也许再过一天，她可能就没有勇气说出心底的想法了，毕竟现在升学考试才是最重要的，即使不说，也没有人会责怪自己不是吗？
但是只要一个人呆着，无论是复习还是在宿舍休息，心中强烈的不安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还把那个人当成是“好朋友”么？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匆匆走进来两个人。女警官的脸色很苍白，白色的衬衣比下午见时多了一些褶皱，看得出来已经忙碌一天了，有些疲惫。
“董晓宁，你好。很高兴再一次见到你。”女警官伸出手，董晓宁犹豫着也伸出手去。
“嗯，警官，我晚上还要回去晚自习，我们可以聊快一点吗。”
“可以的，你请说。”木沐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董晓宁身侧。这个时候办公室已经下班了，除了他们交谈的声音，只听得见风扇吹起资料页的“沙沙”声。
魏离识趣地把办公室的正门和后门关上，让眼前的这位女学生能够安心。
“嗯，木沐警官，我不知道我说的事情对你们和艾子有没有帮助，但是这个事情其实班里同学大多数都知道。只不过他们应该不会主动和你们说。”董晓宁说话声音很轻。木沐他们没有打断她，听得很仔细。
董晓宁停顿了一下，双唇紧抿，看得出她非常紧张。
“晓宁同学，你有什么发现或想法，但说无妨。这里很安全，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也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魏离说道。
“不不不。谢谢你魏警官。”董晓宁摇头，紧绷的神情有所缓和，继续说道，“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就是艾子在出事前，是被班级里的同学区别对待了。”
“为什么会被区别对待呢？”木沐问。
“嗯——”董晓宁沉吟，青涩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尴尬，说道，“你们知道吧，我们学校是非常注重成绩排名的，学校的高中部的实力比初中部更加厉害，可以排进全省前三。”
木沐和魏离点头表示同意，茂水一中的高中部每年高考都会产生全省单科甚至是总分状元，达到重点分数线的学生超过85%，坊间都说，只要上了茂水一中的高中部，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重点大学的校门。
“所以学校为了保持高中部的实力，会按照升学成绩排名，从全省吸纳排名前15%的优秀初中毕业生录取。即使像我们这种在一中的初中部读书的人，也并不是全部有直升的资格，还是需要考升学考试的。但是唯一的好处是，我们会有保送生这样的特例。”
“我听说，艾子据传是你们班唯一的保送生，是吗？”
董晓宁没有否认，“其实这个传言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是有一天，宿舍的人在小声议论的时候我听见了。后来很快，班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以原因就如同郭帅之前说的那样，班上的同学们因为保送名额的原因开始对艾子进行孤立吗？木沐这样想着，不过没有问出口。
董晓宁见他们还是想继续倾听的模样，仿佛下定决心了一般，提高了音量，“警官，我觉得班里大部分人因为这件事情对艾子产生了很大的敌意。”
“为什么呢？我们听说艾子的学习成绩很好，班上的同学是觉得她没有被保送的资格吗？”魏离问。
“不完全是这样的。”董晓宁说，“艾子的确成绩很好，但保送名额应该是在升学考试前一个礼拜左右才告知大家，因为学校会怕影响一部分学生的士气。其实早点知道谁是被保送人也没什么。但是艾子的情况有点奇怪，有些针对她的非常不好的说法。”
“不好的说法？比如说？”
董晓宁喉头紧了紧，脸颊上多了一丝绯红，她缓缓说道，
“有人说艾子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的保送生名额。”
木沐心底一震，眼前浮现艾子十一年前那张小圆脸挂着泪珠和她道谢的模样，难以置信董晓宁说的这个传言。
“你们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吗？如果没有，这样说对死者是不是不公平？”木沐沉声道。
董晓宁低下头去轻声说，“警官，有些事情的发生是不需要证据的，大家只是需要一个话题去相信而已。”
“那有没有人说她和谁发生过身体关系呢？”
董晓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摇头，表示并不确定。但是她想起事发前的一个月，她在食堂侧门的洗手台处，看见袁菲菲带着几个女生把艾子的参考书扔进水池里；在更早一点之前，她还看见郭帅的两个跟班在晚自习结束后的校道上，故意骑着车把正在走路的艾子推进旁边的绿化带，还一边大叫着“不要脸的女人”。
是的，这些事情都曾经发生过，她都看见了。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在对面静静地看着。
送走了董晓宁，魏离急不可耐地问木沐，“老大，你相信吗？一个16岁初中女学生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保送名额？这未免夸张了吧，为了升学考试有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木沐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让她想停下来片刻休息一下。但是现在还不行，太多的疑点需要去解决。
“魏离，我信与不信对案情一点帮助也没有。相比于这个传言的真实性，我更想知道的是，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那么死者与哪个人发生了身体关系。如果不是真的，那么这个说法又是怎么流传开的。”
魏离打了个响指说，“感觉像是郭帅能做出的事情。刚刚董晓宁不是说，看见郭帅的跟班对死者有霸凌的行为，说不定谣言就是他传的。”
“的确，不能排除郭帅的嫌疑。但是他的动机是什么？”
魏离说，“为了保送名额，这个是今天他在审讯室自己说的。”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郭氏集团实力这么雄厚，即使郭帅没有考上茂水一中高中部精英班，他那个强势的母亲应该会想尽办法把他送进去，他真的有必要因为一个保送名额把艾子逼到绝路吗？
木沐打开桌子上鉴定科刚刚从艾子家里搬来的参考书等遗物，开始翻阅起来，现在离午夜还有五个小时，她应该还有时间在结束一天的工作以前，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老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们去吃个晚饭？”魏离看着木沐的脸色，他觉得老大的身子板因为常年办案奔波的关系，太瘦了。
“你去吃吧。吃完回来我们再梳理物证和线索。”木沐头也没有抬，专注地翻着遗物箱。
魏离知道拗不过木沐，说道，“那我去买回来吧。对了，刚刚鉴定科说，那个《初升高最全作文指导》找到了，在死者房间的抽屉里。”
“好的。你再去问一下鉴定科，如果采集完指纹，就把那本《数学习题案例合集》取来，我们看一下。”
魏离疑惑道，“那个参考书有那么重要吗？大概是死者觉得没用就扔在那里了吧。”
“任何有1%可能性的线索，都不能放过。如果你懒得去的话，我就去请别人来做你这份工作如何？”很明显，木沐对魏离的说法感到不满。
魏离的脸上立马绽放出一个“老大你说的都对”的笑容，小跑出了办公室正门，他知道自己回来的时候最好带着那本《数学习题案例合集》放到老大桌面，否则今晚的加班他和另外两人都不会好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