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挨到早上,星辰揉了揉酸痛的双眼,站到窗前。
天刚蒙蒙亮,厚厚的露珠挂在树叶上,形成一个天然的凸透镜,可以清晰地看到叶上细小的绒毛。
海风缓缓拂来,凉幽幽的,吹得他打了一激灵。王一恒都还在睡觉,均匀的呼吸声显得周围更加安静了。
“我真的要去蜀西吗?”
星辰犹豫着,昨晚解开“条形码”的时候,他恨不得马上飞到五明佛学院。但晨风一吹,他清醒了许多。
“我都不知道我过去要做什么,”仅凭一个奇怪的梦和奇怪的条码,似乎还不足以说服他去那儿。
自从能自由穿梭迷雾世界后,他逐渐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美丽,那些五颜六色的泡泡,令他着迷。
但那个占据了世界三分之二空间的大泡泡,他一直无法进入。在见识了小泡泡的神奇之后,他对大泡泡内的世界越发好奇了。
星辰隐隐觉得,进入大泡泡的方法就藏在那片隐匿于群山中的红房子里。这是他的直觉,而直觉代表了潜意识,即他的潜意识认为:到坐标那里去,就有可能找到进入大泡泡的方法。
“去!”
终于还是好奇心获胜。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回学校准备,第二天就能到那儿,趁着国庆节长假,去探索一番。
他的理由很粗糙,对大家说道:“家里突然有急事,想先回去了。”
结果大家都投来关怀的眼神。
汪勋抠了抠鼻屎,没有正视星辰的眼睛,说道:“小辰子,没事的,不要执着于一个人,你的日子还长,机会……”
话还没说完,王一恒插嘴了:“勋哥说得对,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来日方长,学校里的妹儿多的是……”
“妹儿多你咋还单身呢?”秦彤抢过话茬,转过头对着星辰,语气变得温和,道,“等回去学校,姐姐给你介绍一个……额,其实小祎就对你挺有意思的,哈哈!”
“……”
星辰觉得他们一定误会了什么,自己明明跟白玥进展得很好啊,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算了,听不懂,也想不明白。
“哎,我走了,你们两口子好好照顾好一恒,他路痴,昨天一个人就差点没回来。”
……
告别三人,星辰踏上了寻梦之旅。在机场,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有的步履匆匆,为生活而奔波;有的面带笑容,为未来梦想而努力;有的忧思难掩,似在进行人生道路的抉择……而自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为了探求真理?亦或是为了开辟人类从未踏足过的境地……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只是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异乎常人的能力罢了。
“无论理由是什么,我必须前进。”星辰抬头看了看数十米高的候机厅穹顶,一股豪情油然而生,“既然命运给我开了一扇门,那么我就一定要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的精彩。”
……
到达学校的时候,刚刚正午,在校外小餐馆简单解决了一顿饭后,他来到五金店,准备买一些可能用得上的工具。
小刀、小锤子、麻绳、剪刀、手电筒(使用全固态金属锂电池,续航最高达180小时,他本来想买一块氢电池的,奈何钱包不允许),又到药店买了一包户外医疗救生包。
看着鼓囊囊的背包,他紧张的心稍稍平复。毕竟是第一次一个人户外探险,还是去人烟稀少、山俊河险的蜀西,一些简单的准备必不可少。
乘坐最近的航班,他于夜里十点到达金马县。
黑漆漆的夜里,人流却很大,看穿着,应该大部分是外地来的游客。鳞次栉比的房屋临街而建,楼层不高,白墙红顶,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
第二天,星辰早早起床。十月的天气,这边已经很冷了,他甚至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还好他提前准备了冲锋衣。云雾缭绕着远处的山峰,看不清是白色的云,还是白色的雪。
向东南约二十公里,到达喇荣沟山口,山口两旁伫立着大小十几座白色的佛塔,听司机说,这些佛塔叫喇嘛塔,是存放经书和供佛的地方。
翻过隘口,蔚蓝苍穹下,银岭碧草间,一片红色突兀出现,仿佛泼在山谷的一桶红漆。五明佛学院便矗立在这片红色正中间。
周围密密麻麻的绛红色小房子,如众星拱月,簇拥着中心的佛学院。最初由僧侣自行搭建,沿山谷铺开。随着来此修行的僧侣越来越多,红房子也愈来愈密集,最终形成了现今的规模。
走在狭窄陡峻的羊肠小道上,街上充斥着牲畜和污水的味道。星辰路过一幢稍显宽阔的小楼,见有一小僧童坐在椅子上打盹儿,便上前询问住宿的地方。
他操着一口蜀省话,问道:“扎西德勒,请问,这儿附近有没得住宿?”
那小僧童张了张眼睛,看见星辰,连忙从椅子上弹起来,轻轻弯了弯腰,说道:“这儿就是,你把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只剩最后一间房了,这是钥匙。”
房间十分狭小,只有四五平大小。一张单人床、一盏壁灯、一提热水壶,是全部家什。
没有自来水,没有热水,只有盥洗台下的两桶水。星辰问了楼下的小僧童,说一天只有两桶水,供吃喝拉撒,如果用完了,加水要额外给钱。
“本来几年前厕所都没有的,上厕所要去街尾公共厕所……现在条件好了,都有单独设置的厕所了……”小僧童看见星辰惊讶的表情,早已习以为常。
金马在修建的时候,便没有建自来水管,水源地在山下六七里路的山脚下。星辰来时看到的背着大汽油桶上山的人,是运水的僧众。
当初政府要为他们修建自来水管的时候,遭到了当地僧侣的一致反对。他们认为,每日从山下挑水,这样繁重的劳动,也是修行的一种。所以,金马直到现在,还保留着当初的面貌。
放下行李,轻装上阵,星辰准备到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沿着小道一路向上,他碰见了许多来往的僧侣,身着浆红色僧袍,扎巴(出家男子)和觉姆(出家女子)们嘴里念念有词,空气中充满肃穆祥和的气息。
自从来到金马,星辰就知道梦境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红色的房子,连绵起伏的山脉,世上再没有那个地方能有这般景观。
依照梦境和坐标的指示,他的目的地便是金马佛学院。
佛学院坐落在山谷,四周布满了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红房子,是学院僧侣休憩的地方。
金马海拔4000米,空气稀薄,饶是星辰身体强壮,走了不到半小时,也累得气喘吁吁,他只觉得心脏似要跳出来一样,胸闷得难受。
马上就到佛学院了,他坐在街边长凳上,扶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佛学院依山而建,由十一栋独立的建筑组成,左右各有两幢金顶六层高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除了之前在网上查的攻略,星辰对佛学院一无所知,梦中那尊没有看清楚样貌的佛像,是他这次来寻找的关键。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来这儿要找什么,只是遵循着梦境和神秘坐标的指示,像一只提线木偶,仿佛被人操纵着。
顺着游客通道,来到院内一处空地,地上铺着红色的麻布,百余位僧人正在此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这是在辩经。”同行的一位游客说道。
僧侣们或五六人一组,或七八人一组,席地而坐,高谈阔论。每组僧侣中,有一主辩者,赤脚站立,涛涛不绝,似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论点,时而用夸张的手势做辅助,咄咄逼人,大有不辩赢不罢休的气势。
他们对参观者视而不见,藏语、西南语与梵语夹杂,星辰只能听懂一些零星的词汇。
“你好,扎西德勒。”
“上师您好!扎西德勒‘xuo’(你也)”
星辰没想到会有一位扎巴给自己打招呼,只见他身穿绛红色僧袍,内有金黄色内衬,应该是级别比较高的上师。
“你与佛法有缘,我观你双眼,深似汪洋、渺如星辰,前世应是有大智慧的人。”那位上师盯着星辰的眼睛,缓缓说道。
“上师谬赞了……不过我对佛法倒也有一点兴趣,不知上师可否为我解惑?”
“当然可以,院里没有待客的地方,就请你将就一下了。”上师说完,找了一处人较少的角落,席地坐下。星辰也不介意,学他盘腿坐在地上。
“敢问上师,佛法中有‘入定’一说,听闻入定高僧,可以几十日不吃不喝,确有此事吗?”
“‘入定’本是修行方法之一,很多扎巴每日都要花时间入定,以平心静气,参悟佛法……只是,入定最多也就大半日,几十日不吃不喝,我倒不曾见过。”
“原来如此,受教了。”
星辰问的问题,皆来源于他当晚的梦境,那具喇嘛干尸,极像入定高僧。传闻佛学院创建者德将多吉就曾在一次修行时,将自己关在房屋里,不吃不喝,一个月后,竟然活着出来,虹光加身,得道成佛。
传说虽然有夸张的部分,但未必空穴来风,长时间入定很有可能是存在的。
见星辰眼中有些许不相信,上师沉吟片刻,说道:“其实入定几十日也未曾不存在,只是年代久远,无从考证,我愿为客人简单讲之,其中真假,须客人自行分辨。”
“……”
上师双腿盘膝,端正了身姿,目露思索之态,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传闻二百多年前,大成就者多珠根桑银彭在《未来预言》中写道:“色达当天喇沟处,乌金化身名晋美,赐给四众菩萨徒,显密正法如明日利生事业高如山,清净徒众遍十方,结缘其者生极乐”。
前两句道出了今日五明佛学院所在地——金马,后三句话则预言了德将多吉等数十人在此成就虹光真身。
那多珠根桑银彭便是在入定时梦见了百年后的场景,并在醒来时将梦中所见记录下来,便是这本《未来预言》。
……
星辰如受惊雷之木,“梦中……预见!”这样的事在自己身上发生过很多次了:小时候梦见爷爷去世、大学寝室梦见宿舍火灾……难道有一种方法,可以控制自己进入“未来梦境”之中?
“这又和之前的梦境有什么关系?”
星辰从佛学院出来,脑中一直在思考这几个问题,突然后脑被人闷头打了一棍,便觉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