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先放开我,我受不住了。”水媚疼得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冷汗,急忙婉转低恳。
萧子烈不为所动,反而力道更紧一分,“快说!我可没有太多耐心。”
水媚咬牙忍痛,勉强笑道:“表哥,这事儿……事关你的名声,我……跟你……单独说,你看……可好?”
“不必!”萧子烈面色阴沉,目凝寒冰,“不要耍花招。”
“好,既然……表哥不在乎,那……我就……说了。”水媚遍体生寒,暗自叫苦,她千算万算,偏就漏算了他对自己的冷酷无情远远超出自己想象,但事到如今,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刚才……在来这儿的路上,好像……看到了表嫂。她……跟一个年轻男人一起,向北边走了,一开始,我没以为是她,现在想想,肯定是表嫂。”
萧子烈如遭雷击,不由自主地松开双手,放开了对水媚的钳制。不,这不可能!她怎会如此残忍?竟然这样绝情地离他而去!他绝不相信!可是,他忍不住想起来她初嫁他时的情形,她的种种准备无一不显示出她早有脱身的打算,此念一起,他牢不可破的信任也裂开了一道缝隙,失去理智的怒火、妒火熊熊而起,直冲胸臆。他通红了双目,凶神恶煞般的模样阴森可怖。
水媚趁机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进谗,“表哥这次出门还不到两个月,我却听说她已经耐不住寂寞,想必是跟人私奔了——表哥要是不信,问她身边的丫头就知道了……”
不,不对!兰心不是这样的人!水媚这番加油添醋的话却适得其反,反到给他狂怒紊乱的思绪里注入了一缕冷静的清泉。这几个月的柔情蜜意岂是假的?言犹在耳的海誓山盟岂是谎言?他怎能只听了水媚片面之词就对兰心产生怀疑?他惭恨交加,那一瞬间的怀疑已令他不能原谅自己。
一道清冷而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插了进来,“真够拙劣。”梅若雪摘下头上的幕遮,露出清丽脱俗的容颜,傲如梅花,冷若冰雪。
与此同时,“贱人!”萧子烈已反手一记耳光将水媚打得飞了出去,还要上前再打,却被子安拦腰抱住。
“大哥,冷静一点!”
“放手!”萧子烈怒吼的声音便如晴空响起的霹雳,令人胆颤。他绝不能容忍兰心被人如此诬蔑!
“我还以为你会更着急去找兰姊。”梅若雪冷冷的一句话成功的令萧子烈恢复了几分冷静。
是啊,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处置都可以,可是,兰心必须马上找到,她是不会无缘无故就离开的。萧子烈深吸口气,强压下满腔怒火。
萧子安改而握住大哥双手,感激地看了梅若雪一眼,一边追问刘义:“刘叔,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警觉事态前所未有的严重,早收起一向的漫不经心。事关大嫂,大哥已经无法冷静,他必须控制住局面。
刘义心里如一团乱麻,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硬着头皮指着梅若雪问道:“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大嫂的闺中密友,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她……不是大爷……新娶的夫人?”刘义小心翼翼地问出。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萧子烈寒意顿生,甩开子安的手,走到刘义跟前,“这话从何而来?”他一向沉稳的声音竟带了一丝轻颤。
刘义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大爷,这些天府中一直在传说一件事……”他一五一十将这些天的事儿述说了一遍。萧子烈越听越惊,寒意直透入骨髓。
“可是,梅小姐要来的事儿大嫂应该知道啊,她不是还回了信?”萧子安疑道,“难道……”
“这件事大夫人可一个字都没提过。”刘义摇头道,忽地想起一事,“几天前,大夫人到是问起大爷怎么好几天都没消息……”
“怎么可能!”子安惊呼出来,“大哥每天都寄信回来的。”
他与兰心的通信必然有人做了手脚,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消息的中断,谣言的迭起,这所有的一切无不针对兰心,惧意不可抑制地袭上心头。
他直觉认定除了水媚再无别人做得出来这种恶毒的事,急忙回头,却发现水媚已趁他们震惊失神之际溜得不见踪影,不禁心头狂怒,一掌击出,劈断了一棵手臂粗的柳树。
刘义吓得心惊胆寒,梅若雪也不禁隐隐生惧,子安暗叫糟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大哥,先找大嫂要紧。”
“子烈!”
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传来,子安、刘义大松了一口气,循声看去,见快步走来的庄鸿远手上还拽了一个女人——正是水媚,不禁大为惊奇。
萧子烈双眼冒出火来,一掌击向水媚。庄鸿远见他脸色不善,早有提防,快如闪电的将水媚抛给子安,自己欺身挡在子烈身前。
“我刚进城就听到了一些传言,子烈,我相信你不是朝秦暮楚之人,但是,她是谁?”庄鸿远表情严肃,指着梅若雪问。他不相信子烈已另结新欢,可这个出现在萧府中的陌生女子又怎样解释?
萧子烈双眼微眯,这个谣言竟然都传出府去了?!而且,连他相交多年的结义兄弟都对他产生了怀疑,他一腔愤怒喷薄欲发。子安见势不好,急忙一五一十向鸿远说了一遍。
庄鸿远脸色和缓下来,眉头微皱,他因为那封求医的急信赶到洞庭,却发现根本无人求医,他顿觉不妙,急速赶了回来,不想仍是晚了一步。
“怪不得她慌里慌张地逃跑。”他刚进府,便见水媚神色慌乱地向外跑,形容狼狈不堪,心中起疑,才顺手把她截回来,这样看起来,她与这一系列事情必脱不了干系。
“子烈,嫂子有没有骑走追风?”萧子烈闻言心头一动,目光扫向刘义。
“没有,追风还在马厩。”刘义忙回秉道。
她既然带走了明珠和小蘋,又怎会舍弃追风?萧子烈怒火虽然未减,思绪却慢慢冷静下来,又问道:“清凉寺你派人去过了吗?卓大人夫妇的灵位还在不在?”
“灵位还在,我已经派人守在了清凉寺。”
萧子烈心头一宽,兰心若是决定远遁决不会丢下养父母的灵位不管。他强压下焦虑与担忧,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她为什么突然离开?难道,她也相信了那些谣言?可是,据刚才刘义所说,她也认为那些都是谣言,也曾下令制止,那她这样做毫无道理啊。而且,就算她有所怀疑,也应该等他回来吧,她应该能想到,他一回来所有的谣言就都会不攻自破,为什么她还要用计离开?难道……她对他已经生疑,才设计躲了出去,待确定这一切确是谣言才肯露面?他脑中急思,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必然会在这附近观察府中的动静。他忽地想起刚才刘义和鸿远的惊疑,忍不住不寒而栗,不敢再想下去。
“子安,你先处理一下家里这些事儿。鸿远,你派人去查一下她有没有出城,同时封锁四城。”他边走边吩咐,话音才落,身影已经消失。
萧子烈站在露华浓酒楼的一间雅座里,他把附近的酒楼茶肆商铺统统查了一遍,在这儿得到了兰心的消息——他确定那人必是兰心。伙计的话清清楚楚地在他耳边回荡……
“今天下午,小的接待了两位客人,是一男一女,就包下了这间雅座。”
“那位公子挺像您要找的人。小的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他们说不用小的服侍,小的就没敢近前,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小的也就没有注意。”
……
他慢慢走到窗前,从这儿能清楚地看到府门前发生的事情。他的心猛地揪紧,几乎无法呼吸。她曾经说过决不会离开他——除非他不再爱她,可刚才……刚才她若看到他与梅若雪一起回来,必然要误会他另有了新欢。
他不敢去想她当时会有多么伤心绝望,更不敢去想她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在以为自己倾心爱慕的丈夫背叛了爱情之后——她的心会碎的。他感同身受,一股热浪涌上双眼,眼前一片模糊。忽地,鼻端隐隐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心中一沉,忙定神查看,只见窗棱上凝固了斑斑点点暗红的血渍。他浑身如被雷击,心跳骤停,不祥的感觉涌上,这血从何而来?
“小二!”
伙计听到喊声急忙跑了进来,“萧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是什么?”他厉声喝问。
那伙计忙凑上前,循他所指看去,待看清之后掩不住满脸的疑惑惊惧,“这儿没有人打斗啊,哪……哪来的血呢?小的一早才擦过的。”见他脸色蓦地惨白如纸,伙计吓得忙道:“萧大爷,这可不关小的的事啊……”话音未落,已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萧子烈魂飞魄散,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甚至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荡然无存,一颗心先是麻木得已非自己所有,继而一阵刀割般的疼痛袭来,他再也坚持不住,身子晃了晃,向后便倒。
一双手疾如闪电托住了他,“子烈。”庄鸿远恰在此时赶来,忙扶他坐到椅中。一边为他诊视,一边缓缓输入真气护住他心脉。“可以确定嫂子还没有出城,我已经派人封锁了城门。”
萧子烈喉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指了指窗户。一想到那很可能是兰心的血,他就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缓缓流下。难道相爱太深要遭天妒吗?难道红颜自古命薄吗?不!他不能没有她,他必须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她永远是他的女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他豁然起身便走。
“子烈!”庄鸿远查看了窗上的血迹,也不禁失色,他知道子烈对兰心嫂子用情之深,如果她真有什么不测,子烈必然承受不住这个毁灭性的打击,他心念电转,“嫂子既然能离开这里,就肯定没事。”
萧子烈身形一顿,慢慢定住心神。鸿远所说也有道理,也许是自己关心太过而多想了,但不管怎样,他都要立刻去找她,只有见到她平安无恙,他才能真的放心。
庄鸿远走到他身边,“子烈,如果嫂子真的已误会了你,就算你现在找到她,她能相信你吗?她急怒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来?”
萧子烈停住脚步,鸿远的话句句说到他心坎深处,是啊,她是一个宁为玉碎绝不瓦全的烈性女子,既已选择决绝离开便说明她已不再相信这段感情,而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她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他顿感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抚住胸口却止不住深深的悲哀,如冰凉的潮水一般淹没了他。
“兰心!”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痛苦,撕心裂肺地仰天狂喊,犹如一头重伤的野兽。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怀疑他的一颗真心、一片深情?难道他的挚爱竟敌不过谣言的力量吗?此时才知伤心到极处之时是已无心可伤,他的心他的情都已随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