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一种惩罚吗？”陈泽问，看向张梓。
“这还不算，要说起惩罚，就是我爸总拿你来跟我比，你这种别人家的孩子，能体会到这种压迫感吗？”张梓摇头苦笑。
“谁让你老马失蹄，中考发挥失常。”陈泽没好气地回答。
“你本来可以考得更好。”他接着说道。
“咱们高中的时候再见真章！”张梓挥动起小拳头，眼神无比期待，他看向车窗外，似乎又想到什么事，问道：“一中高一部有三十个班，然后今年跟高二一起去新校区，你知道吗？”
陈泽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会去新校区，而且据说比较偏僻。”
“那你知道你分在几班吗？”张梓再问。
陈泽再摇头。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市里面下来的一中招考老师，有说过这些消息的。”张梓无奈地说道。
陈泽看着张梓，无奈笑道：“当时我很忙，忙着跟老师在学校排中考考场，后来我又被分到隔壁二中去考试，来回跑动，那段时间，我只有晚上在复习。”
“班主任跟我说，你能考上一中，而且能分进比较好的班级。所以我没太注意，即便我现在一无所知，到了学校，我应该不会找不到班级。”陈泽再说。
“全县中考第五，不仅仅是分到比较好的班级，那肯定是最好的班级。”
“你好像…有炫耀的意思？哈哈。”张梓拍了拍陈泽的肩膀，接着说道：
“高一30个班，序列越往后，就代表班级越好。其中，29和30班是最好的实验班，20到28班是民族班，1到20班是普通班。”
“虽然不知道我们分在哪个班，但至少，你可以去29和30班的推栏名单里找自己，我就去20到28班里找，这样就很方便了。”张梓说道。
陈泽点头，现在的他有些晕，毕竟这山路的颠簸，容易造成长时间的头晕目眩，对付这种情况，他一向是直接闷头而睡，过了五个小时，班车肯定能驶进车站。
陈泽深深呼气，看了眼车内的场景，空气中总有各种怪味，他不得不趋利避害，直接低头，跟小书包蜷缩在一起，倒头闷睡。
张梓则意犹未尽，他很激动，无论是对他来说，还是身边的发小，他俩都没有去过大城市，对于扬城，怀有很大的期待。
没多久，他决定模仿陈泽睡觉的姿势，坐这样的班车，在如此坎坷曲折蜿蜒的山路里行驶，真的是有些折磨。
……
当班车开始平缓行驶，走走停停，车外喇叭声源源不断的时候，随着车内乘客们的躁动声，映入陈泽眼帘的先是车外数不胜数的高楼大厦，无一例外都是繁荣至极的。
张梓早早就醒过来了，眼神无比激动，班车缓缓驶进车站，交了车费，两人先是找到公交车站，中途换到天二商场站，等一辆去往城郊四棵树镇的13号线公交车。
公交车途经扬城一中新校区，这是位于开发区的一片发展区里，据说以后的开发区将会是扬城市新的一个中心，作为扬城市最好的高中，新校区建成和选址是自然要坐落在都市以后较为繁华的地带。
只是现在看来，开发区较为荒凉，从市里天二商场到那里，还得半个小时的车程，算是在很远的郊区了。
沿途之中，来往小车辆倒是很多，多是往新一中的方向去的。
两人下车之后，这些小车都会拐弯开向一中校门口，那里人流量很大，车也很多，往来的学生旁边都会跟着家长，陈泽两人身旁没有家长陪同，倒是显得很轻松。
顺着双眼的轮廓之下，一路风景收入眼中，新校区的校门口显得恢弘而有气势，有一块很大的纪念碑，上面刻着‘扬城市一中’几个大红字，自动化校门上摆放一张横幅，上面写着：“扬城一中热烈欢迎新同学的到来。”
“感觉学校会很大。”张梓说道。
“得先去问问老师，先报道，然后去宿舍，还得买床被，这会很忙的。”陈泽比较务实地说道。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来到校门口，陈泽比较高大，才高一的他如今已经快1米75了，就是显得有些略瘦，但在一群学生里面，他看起来很显眼。
因为这样的显眼，他会时不时地看向远方，有很多辆小车停留在远方，他偶尔会注意一些同学，虽是陌生的面孔，心里总是热情，脸上表现出的兴奋和期待，让他无法遮掩住心中的激动。
他第一次来到扬城市，什么事情都很新奇，而且有趣。
先是跟张梓分开，问过一旁接引新生的老师之后，他找到校门里的推栏处，顺着目光往29和30班的学生名单里找，这个过程没用多久，他很快就在30班第一列名单里找到自己。
陈泽很认真，以至于没有留意身边的情况，他感觉到箱子好像搁到了什么东西，这才望向左边，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人对视了一下，男人的皮鞋与陈泽的箱子蹭到一起。
这男人穿着比较正式的服装，与头上比较时尚而且有认真烫过的发型，脸上还有一股成熟的气息，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不是学生，更像是家长。
可是，陈泽又觉得这男人很年轻。
“对不起，对不起。”陈泽先是道歉，因为自己过于认真，没注意箱子，这才蹭到了男人锃亮的皮鞋。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稍稍挥手，表示没事，又转头去看向另一侧，陈泽听到一阵女声。
这声音清脆但显然克制，不会有喜悦的情绪，而是在平铺直叙一般。但他觉得很好听：
“哥，我在这，30班。”
普通话发音很标准，这太少见了，陈泽只有在电视剧里看到这样流利的口音，至于他的普通话，他觉得很蹩脚，至少平翘舌发音，他暂时是分不清的。
在西南边陲的小地方，大家基本只说本地话，即便是老师课堂上的普通话也会完全夹杂着本地方言，总的来说，是不太标准的。
如果突然哪一天听到耳旁有这样标准流利而且好听的普通话时，而不是电视机里听到的那种，陈泽至少会有些吃惊的。
女孩之前是被她哥哥挡住了，嗯，看来他是这位女同学的哥哥啊。
30班？咦，我们还是同学呢。
陈泽离开这里，他的脑海中，他一直记起那声音，犹如天籁一般，真的很让他耳目一新，记忆犹深。
有点像是见怪不怪？孤陋寡闻了？才会觉得新奇吗？陈泽无奈苦笑，赶着去报道了。
陈泽爬了五楼，终于在拐角处看到一个教室上挂着一个小片，这里就是30班了，同学好像不少，身边都有家长，围在讲桌上，有些拥挤的模样。
陈泽没看到班主任，是个男老师，声音低沉，普通话不太标准，他一直在解释着学费和书本费的问题，还有家长问起学生宿舍在哪，班主任认真地回答，同样的问题，他回答不下五遍。
当家长们领着自家孩子报完名后，陆续走向不远处的食堂，他们要吃午饭了，正好可以考察一下学校新校区的伙食情况。
陈泽也有些饿，可是他得先报名。当教室里没什么人的时候，除了门口不远处的楼道椅子旁还有一个女生以外，班里是没什么学生了，但是隔壁班倒是热闹非凡。
陈泽开始认真观察眼前的班主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的老师，面容柔和，略带微笑。
陈泽先在学生名单里找到自己，再看了班主任那栏的名字，他叫顾先，他的眼神深邃，瞳孔有些往下凹陷，面容倒是严谨得很，顾先看向陈泽，问：“没带家长？”
陈泽腼腆一笑，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他从箱子里翻出钱包，拿出钱来，指着名单上的名字，说道：“老师，我在这。”
“陈泽，这名字不错…是怀县一中的？”顾老师问道。
陈泽点头，略显拘谨，班主任难道不是很严肃的吗？至少，初中的时候，他的班主任是这样的。
顾老师接着说：“我以前也是那儿毕业的，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们算是校友。你今年是淮县第五名，不错不错。”
“其实我挺懊恼一件事。”顾老师看向陈泽，这语气，陈泽感到有些不适应，但依旧表现出听下去的意愿。
“今年我没去怀县招生，隔壁29班的徐老师去了一趟，直接拿走了怀县前四的三个学生，学校觉得他太过分了，就给我抢了一个过来。我总想着，得给你找几个老乡，这样以后你回家不会太孤单。”
“您想得真远，真周到啊…”陈泽没说出来，听班主任的语气，他好像很轻松，这样一来，陈泽自然不会感觉到之前的拘谨了。
他觉得顾先，应该是个很好沟通的老师。
“我以后得跟他好好比较一下，总觉得你会给我带来很多的惊喜，对吧？”
我何德何能？陈泽暗自腹诽，只是微笑，脸上有些红，这不是才见一面，班主任话好像很多的样子？而且还夸了自己。
难道因为是老乡的关系，要特殊照顾吗？陈泽越想越觉得有趣，至少他对眼前的这个矮小男人印象，是很不错的。
“快两点了，吃饭了吗？”顾先问，看了看右手腕的手表。
“没。”陈泽缓缓摇头。
“早上的工作也算是忙完了，我看看，还有一个同学没来报道，下午得大扫除，还得让你们去一楼搬桌子，一堆事，是得忙一阵子，这位顾夕同学，怎么还没来？”顾先又看了下班门口，又说道：“再等等吧，要不你先去？”
语气怎么这么平易近人？这就是高中的班主任吗？
难道顾先不该表现得有一些威严，和以前的班主任一样，整天都板着张脸，这样至少，会很严肃一些。
陈泽正想回答，这时，教室门外走进来一位女同学，她头发后系着两条小辫子，显得精致。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她微微笑起来后，脸颊旁会有两个小酒窝，眼睛是很漂亮的，与之比较起来，那张较为漂亮的面容，是更有吸引力的。
当然，她的笑容，很克制，显得特别。
“老师，我是来报道的。”她应该就是顾夕，陈泽听到这声音，流利的普通话中，没有多少浅淡的情感，就是之前在校门口里面推栏听到的那个女孩声音了。
咦，她哥哥呢？
“你也没带家长？就等你了。”顾先看向顾夕，指着学生报名单，让她过来。
顾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很快地交完学费，显得直接，然后收拾书包，向顾先行了个礼，找到一处空出来的桌子，捣鼓手里的手机。
全程下来，顾夕就说了一句话：我是来报道的。
陈泽的笑容，是没有停止过的。他一直忙着帮顾先整理东西，还会跟顾先交流，讨论起怀县一中的变化，顾先说他毕业参加工作之后，就很少回怀县了。
热情洋溢在陈泽的面容之上，他与另一处似乎沉迷于思考的顾夕相比，如同冰火两重天一样。
这种感受，似乎很奇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