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期间,五楼的班级里,其实是没多少学生来上晚自习的,人影稀疏。
教室的争吵是发生在今晚七点的第一节晚自习,现在还没有下课,走廊里几乎没有同学。
顾夕走得很快,陈泽跟在她的身后,可顾夕的脚步是一步一停,仍旧是勉强提高移速,陈泽跟上前去,与刚刚到他额头前身高的顾夕空出一段距离。
这些天来的高中生活,他虽然始终是个热情的班长,跟班里同学的关系也处得很好,至少是个受欢迎的模样。
现下的陈泽,内心多少有些胆怯,之前教室的氛围很尴尬,而顾夕几乎和同学们没有打过交道,他基本不了解她。
上周顾夕曾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会当选班长,如今却是如此。陈泽记得,班里少数女同学投票给他的,顾夕就是其中一位。
而且,顾夕是直接跟陈泽说,坦率而直接。
陈泽没有直接走上去打招呼,而是跟在顾夕身后,顾夕有所察觉,没有回头,过了楼道,从五楼走到一楼,再到门口的台阶里。
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突然间,顾夕停顿下来,用手捂住小腹,佝起腰身,做蜷缩模样,本来手持的军训衣服掉在地上,她似乎有些难受。
陈泽见状,心里紧张起来,这时的他便把胆怯收了起来,他能听到一小阵的喘息声,他知道,顾夕的身体是真的不太好受了。
“顾夕同学,你怎么样?”陈泽问道,他顺手捡起地上的军训服,衣服中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芬芳。
“小腹疼。”顾夕一如往常,字字惜金。
“可能是要来大姨妈了。”她随后解释。
陈泽听后,随即有些尴尬,往后退两步。他四处张望,略显拘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吞吞吐吐地说道,语气很尴尬:“啊…是那种,就是经期快到了吗?”
顾夕点头,捂着小腹,蹲坐下来,脸庞苍白,她看到陈泽的神情有些紧张,认真地回答:“就是大姨妈快来了。”
“那…该怎么办?”陈泽想了很久,吞吐问。
“我一整天都不太舒服,这是有感应的。”顾夕兀自说道,陈泽听后,只是点头。
随后,他很快就把之前顾夕在晚自习之间的毛躁归于正常的情绪反应中来,女孩处于或即将处于经期时,情绪波动肯定会很大。
顾夕微微转身,四下回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她指了指陈泽手中的军训服,说道:“我手机放在军训衣服的口袋里,我需要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现在来接我。”
陈泽赶忙把衣服递给顾夕,又瞧见顾夕难受的神情,他尝试地问:“我帮你找,可以吗?”
顾夕点头,拿到手机后,便拨打了电话,陈泽发现,即便是跟她哥哥打电话时,顾夕没有刻意表现身体的难受,言语之间,她只是希望哥哥赶快过来。
“平时我都是九点离校的,从我家到新校区,开车需要四十五分钟,我一般会在校门口的保卫室等十分钟左右,我哥才会来。”顾夕说道。
“他其实很忙,最近超市需要管理的事也挺多。”
“就在台阶这里休息一下,还是慢慢走到门卫那里去?”陈泽听后,缓缓问道。
“你很忙吗?或者说,是想先回到教室里去学习。”顾夕反问。
“张老师让我出来看看你,他的意思可能是,希望你能按时回家。”陈泽回答。
“你可以回去,我应该没事。”顾夕回答。
陈泽默然,他挺直的身体往后移了几步,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直接回去,便说道:“我可以先把你送到门卫室里吗?你目前似乎,需要有人帮助。”
“我现在起不来,小腹跟火烧似的,那种感觉,就…就是,小腹不像是自己的,而是来讨债,来折磨我。”顾夕好像有尝试着描述这种经期带来的疼痛感,她表情上确实是难受至极的模样。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刚刚走路的时候就看出来,不过为什么还要撑着呢?我本来还以为你冷暖不知不会描述这种痛楚呢,陈泽腹诽一句。
“我扶着你呢,慢慢走过去?能克服吗?”陈泽问。
顾夕点头,双肩耸了耸,右手抬起来,很直接地看向陈泽,陈泽反应很快,便低下身子,用手撑住顾夕比较瘦弱的身体,缓缓撑高身子,接过顾夕的双肩。
“走速可以吗?会不会太快了些?”陈泽问。
“可以再快点,我俩现在像是乌龟爬行。”顾夕还能笑得出来,是一种较为乐观的笑容。
脱下军训服后,两人都是穿着单薄的短袖,在夜里的路灯照射之下,蹉跎前行。
“你的手臂为什么这么热?”顾夕突然问。
“我身上有热汗,可能还会很臭。”陈泽回答。
“我回家都会洗澡的。”顾夕笑起来,陈泽回笑。
“我明天想请假,来了大姨妈,弄到一张请假条,应该不难吧?”顾夕问。
“我会跟老顾说的,他可能会打电话给你哥,了解情况。”陈泽说。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顾夕又突然问。
“什么?你是指…今晚的事?”陈泽感到疑惑。
“今晚我突然发脾气,你是班长,会不会有点难做?以前大家看起来都很和谐。”顾夕解释。
“这不像是什么大问题,尤其是在我知道你的情况后,我能理解你的情绪。”
“如果是别的同学突然这样发脾气,我倒是觉得很好奇,可如果是你这样,我好像感觉,这很正常一样。”陈泽接着回答。
“好奇怪的想法。”顾夕笑道,看向陈泽,又认真问道:“是因为我本来就表现得不亲切,不耐烦,而且不善与人沟通的原因吗?所以发脾气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样吗?”
“你很了解自己嘛,这样…会显得很特别,有时候会让人头疼一些。”
“你知道的,如果同学们特别吵的话,你可以比较平和地劝告,或者通过我,通过班干部来,我会协调一下。”陈泽回答。
“但是你明显不太可能。”陈泽耸肩,轻松补了一句。
“我希望我能自己解决,好多问题…”顾夕沉默一会儿,语速变得很慢,似在想着什么事。
“你不讨厌我,对吗?”顾夕突然问。
“我像是那种把讨厌挂在脸上的人吗?”陈泽苦笑。
……
校园的夜晚,是静谧无声的,他俩越走越远,一阵阵秋风随起树枝叽喳起鸣,四周显得格外凉爽。
也许是秋天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两人再聊了一会,陈泽一向是具备极强的亲和力,一路上,彼此虽多有沉默,多数时候却还相谈甚欢。
到了门卫室,陈泽很快就告诉了门卫老师相关的情况,再用门卫电话给班主任顾先沟通了一番,包括明天顾夕请假的事宜。
一切处理完毕之后,没过多久,校门外就开进来一辆小车,之前的那个正装男人,如今也穿得很休闲,他把顾夕接上车后,热情地跟陈泽道了谢,陈泽这才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陈泽多多少少会回想起这两周的事情,他常常跟班里同学往来交谈,极尽本能地去做好出作为班长的职责,大家都很礼貌,也好相处,至少对于陈泽来说,同学中没有多大的问题。
临近第二周的尾巴,军训很快就要到结束的时候了。班级里似乎没有那种出乎意料的难事,当然除了顾夕今晚的表现。
与她起冲突的,或者说站出来开怼的,是一向性子急躁,大大咧咧的吴志芳同学,她跟副班长侯璇是一个宿舍的,今晚她站出来怼顾夕,其实倒是正常的。
想了一通之后,陈泽回到教室,再跟张老师报备,便来到座位。这时,一向沉默不说话的林磊挑了挑眼镜,从一旁过来,很平静地说道:“王江年给我发短信,说他想了解一下刚刚教室第一节晚自习发生的事情。”
陈泽无语苦笑,点了点头,说道:“回宿舍再说。”
“其实,我也觉得今晚有点吵,虽然影响不到我,但这不太像是实验班的学习氛围。”林磊嘀咕两句,便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