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娃狠狠瞪了孙家树一眼小声说:“怎么搞的?等一会儿再说。”
卫生大检查后全排集合,由排长点评卫生检查情况,指出的全是问题,新兵们都不服气,这哪里在检查卫生,明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嘛?
也许是排长看出新兵们那种不满的情绪了,他笑着对大家说:“我知道大家心里不服气,下面咱们参观一下老兵排,看看我们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差距能有多大啊?”不止一个新兵这样想。
老兵八班紧挨着新兵排,八班也就成了新兵参观的第一站,八班的门敞开着,屋里没有一个人,他们正在外面训练,一进屋子,新兵们一下子呆住了:瞧那被子叠的一个个像用刀子切出来的一样,普通的水泥地面也被拖得能照出人影,一名新兵伸手摸了摸被子角,他怀疑里面衬了什么东西,还有一名新兵用手指捣了捣窗户,他肯定是怀疑窗户是否装玻璃了……
从八班出来后,排长招呼着大家:“下面我们参观七班,这个月的流动红旗被七班抢走了。”听完这句话,新兵们仅存的一点底气立刻跑得无影无踪了,开训第一天,老兵给新兵们来了一个下马威。
放学了,绿叶正在收拾回家要捎的课本,班主任离远对她说:“绿叶,这有你的一封信。”
看到班主任手里扬着一封信,绿叶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家树写的信?他当兵走了好几天还没有一点消息,不管是不是,先接过来再说。她走上前接过信,两眼飞快地扫了信封一眼,脸立刻红了,连声谢谢也没说便夺门而出,走到门口还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趔趄。
班主任奇怪地看着绿叶离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个绿叶,今天有点发烧了?”
绿叶把信揣在胸前,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好像它会长翅膀飞了似的,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家的幸好,爸爸妈妈还没有下班,她径直躲进了自己的小屋,好像要干什么坏事似的反锁上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封带着自己体温的信,该死的孙家树,这么久了才来信,真是急死人了,她双手捧着信,手微微有点颤抖,像捧着什么宝物一样。
过来一会儿,绿叶开始轻轻地用手撕着信封,刚撕了一个角却突然停住了,她是怕撕坏了邮戳,那是一种义务兵专用免费邮戳,根本没什么保存价值,她只是想完整地保存家树的每一封信。她找出一把铅笔刀,小心地从封口处把信封割开,然后轻轻地抖出信纸,家树会写的什么呢?她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飞快地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然后才带着一种满足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品味起来,看着看着,不觉感到心花怒放起来,自己的心上人,终于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她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上面写的每一句话她都斟酌再三,外面母亲叫她吃饭,她竟然没听到,在母亲连着喊了几声后她才应声,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已经做好了饭,稀饭都快放凉了。
绿叶走出屋子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又钻进了自己的小屋,要是在平时,她会帮妈妈把碗筷洗涮得干干净净的,再跟妈妈撒撒娇才回自己的小屋,这回是心里有事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得马上给孙家树回信才行。她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摊开信纸写起信来:家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你的来信,从班主任手里接过信的时候,我竟激动得不知怎么好了,连走路也走不稳了,我不敢在学校看,怕同学们看见了说长道短,我是一路小跑回家的,回家的路上,我老觉得背后有几百双眼睛在看着我,到家的时候父母亲还没有下班,最近他们老是回来的很晚,工厂里因为最近效益不好正在搞优化组合,竞聘上岗,听说全厂要裁掉一半人,按照规定,双职工必须有一人下岗,父亲是管人事的副厂长,而母亲连续多年被县里评为劳动模范,就是全留下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但父亲必须起模范带头作用,母亲一定得下岗,母亲已经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了,对工厂有很深的感情,她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这段日子,我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但是看完你的来信,我的心情一下好转了,我为你能实现梦想而高兴,也为我能拥有你而感到幸福,我知道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一个有上进心的人,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优秀的,成功一定属于你。
这几天晚上我常常梦到你,梦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有时也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有一次,我梦到军营里有好多漂亮的女兵,她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你,非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使劲拉也拉不住,于是我就大声喊: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可是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就是喊不出声,我竟急得哭了起来,醒了才知道是一场梦,家树,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会辜负我吗?
绿叶不知不觉中已是半夜,母亲上厕所时看到绿叶房间的灯还亮着,便故意咳嗽了两声,绿叶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下结尾,极不情愿地拉灭了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是家树的影子,哪里还能睡着觉?索性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一阵凉风吹来,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起来,放眼远望,只见皓月当空,繁星像眼睛一眨一眨的,绿叶心想:那颗离月亮最近,最亮的星星一定是她自己,此时此刻,也只有宋代词人范成大的《车遥遥篇》才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车遥遥,马幢幢,君游乐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日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转眼之间,新兵来到部队已经十多天了,这十多天,对新兵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每天超负荷和无休止的训练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炼狱般的生活。新兵一班的几名新兵更是遭了大罪,因为他们有一个魔鬼般的班长,几名新兵自然也就成了吊在一根藤上的几个苦瓜蛋,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那遭的罪真是大了。
不过,有苦才有乐,痛苦之余,新兵们也会苦中寻乐,给人取绰号就是在找乐子:李海,爱讨好班长,班长的衣服脏了,他抢着洗,班长一脱鞋,他会立即把一盆洗脚水端过来,他的绰号叫“小李子”,听说是慈禧太后身边有一个太监叫“小李子”,李海叫小李子是在恰当不过了,小李子这样做让他免去了许多皮肉之苦,他还有一个“绘图大师”的美名,不过,听见有人喊他绘图大师他就急,倒是喊他小李子他却能爽快地答应;王贵热衷于写诗,每天都沉浸在幻想中,刚来没几天就写了四五首诗,他写的诗还爱跟大伙一起分享,逢人就让人看,孙家树也拜读过他的大作,感情那也叫诗呀?自己上小学时也能写几首,你看看:离开家乡来到军营刻苦训练保家卫国奉献青春……但你看完这些诗后又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免不了会恭维几句好听的话,于是他会变得异常谦虚说:“不行,不行,离发表还有一段距离哩。”那神情好像过几天就能发表似的,于是他就有了“大诗人”的绰号;贵州大个子伊瓦,训练时动作老是慢,大伙送他的外号叫“慢半拍”;张然是广东人,外号叫“小广东”;彝族战士拿马使都外号叫“老马”;孙家树外号“白面书生”;……连班长也不例外,他的外号叫“周扒皮”。不过,新兵们只敢在背后叫,那要是让他听见天不翻过来才怪呢。其实,说句老实话,班长李喜娃除了训练时对新兵要求严外,训练之余还是蛮关心新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