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说了,她叫梅。她有一个哥哥,她的父母都是工人。父亲在市里上班,一周回一次。梅的父亲土生土长在村里,母亲算是从县城“下嫁“到父亲家。母亲后来追忆时常感叹,“但凡有更好的选择,都不会……”随后又要追一句:“真的是太苦了,你不知道。”
是啊,梅怎么会知道,那时候她才不到10岁。
她又懂得什么?
她只记得,那一年,学校组织大家去看电影,梅回家说自己没有衣服穿。母亲第二天便到县里扯了一块的确良,白底带点小碎花,找了邻居大婶(大婶是裁缝,家里有4个孩子,3个女儿一个儿子,后来都出息了,这是后话),给梅做了一件衬衣,那是梅的第一件崭新的衣服,梅美美的穿去看电影,那件衣服花了母亲9元。
当时看的什么电影,梅完全不记得。但这件衣服,梅记了半辈子。
那白底小碎花的模样,就如同那梨花,点缀在梅记忆中的春天里。
梅想,她是幸福的。在她认识的所有同龄女孩中。
她还记得,有一次,随学校去镇上演出。
好像是六一儿童节。
梅第一次被涂上了口红,味道咸咸的;第一次抹上了胭脂,邻人看了笑道:“像猴子屁股。”梅害羞,一路上用雨伞遮挡着自己,走到了镇上的礼堂。
梅不喜欢被当作焦点。
在舞台上演出时,梅看见母亲在台下。母亲坐在靠边的位子。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梅表演时,蒲扇就定在那里,母亲的眼睛一直盯着梅,那表情比梅还紧张。
梅想起一本书《跳舞》,那个女孩的父亲,不论女孩在哪里演出,父亲总是在台下默默的看着她,为她轻轻的鼓掌,脸上带着笑。
那一刻的母亲,就像这个故事里的那位父亲一样。
梅的头抬得比之前高了些。母亲眼睛里放出来的光,照亮了她。
演出结束后,母亲来接她。
“你跳的好看。”母亲肯定的说。
“只不过是群舞,我不是主角。”梅说。
“我一直看着你,你跳的很好。”母亲又重复了一遍。
梅心里是美的。
散场了,梅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后座,抱着母亲的腰,一起回家。
那时候的夜,还有萤火虫追逐,漫天的星星闪烁。
梅感觉幸福。
她很感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