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她没死，没疯，也没病。”子雨父亲告诉她的那天，冰雪覆盖了整个大地。那年，雪下得特别大，不常见的。外面寥寥几人，没什么事的人，都缩在屋子里烤柴火。火堆上面挂着的腊肉腊鱼，被火烤得炙热，滴下来的油落在火上，噼噼啪啪作响。
子雨和父亲，脸被烤的滚烫，后背却是冰凉。
父亲用火钳拨弄着木柴，刹那火星四溅。子雨紧张又好奇的等着父亲再次开口。
她终于知道，母亲还活着，她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或许如她般，也在牵挂着自己。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用火钳夹了一根柴火点着了烟。子雨知道，父亲平时不太抽烟，特殊时候才抽，父亲的理由是：“抽烟让我思路清晰。”
父亲吐出的烟雾，潜入火中，融为一体。
“一晃十多年了，她也不曾回来过。”
“生下你，她就走了。确切的说，是被她养父带走的。”
“你怎么没拦住她？”子雨问。
父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一年春节，村里来了一个舞狮队，人人争相去看。你奶奶是个爱热闹的人，非要请舞狮队来家里舞一段。你爷爷只好去请了。”
子雨知道，爷爷和奶奶的感情非常好，爷爷特别听奶奶的。
“舞狮队请到咱家来的那天，正好是大年初三，也是你爷爷的生日。你奶奶呀，其实是为了爷爷过个不一样的生日，也求个平安幸福。又逢舞狮队来到咱村，就顺理成章的请来了。”
“你母亲就是舞狮队里的，她负责道具。”
“那天，舞狮队来到咱家舞狮表演，这敲锣打鼓甚是热闹，也吸引了不少左邻右舍的围观。领狮人一般都是有硬功夫的人，艺高人胆大。你母亲那时候非常年轻，20出头的样子。我就站在你母亲旁边，看她拿东西太多，便想要帮她。”
“可当我转身进房的时候，听到外面发生大动静，‘狮子‘大吼，突然倒地，撞在了你母亲身上。你奶奶吓坏了，觉得这是不吉。领狮人身体底子好，到没多大事。可是你母亲毫无防备，被突来的力量压倒在地，半晌没起来。所有人都惊慌了。你爷爷差我去请村里的赤脚医生。”
“你母亲摔倒在地的时候，后脑勺撞到了一张凳子上，晕过去了，腿也受了些伤。”
“后来呢？她怎么成了我母亲？”
“舞狮队走了，可你母亲当时还没醒，走不了。你奶奶比较迷信，总觉得这是不吉之兆。事情是在咱家发生的，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能置你母亲不顾。所以，我跟你奶奶在这件事上有分歧。但你姑姑一向善良心软，她就提出由她来照顾你母亲。我们就先把母亲送到医院，后来就是我和你姑姑轮番来照顾。”
“她的家人呢？”
“我们联系不上。问舞狮队的人，也含糊其辞，说不出所以然来。”
“好在，你母亲撞的不是很厉害，大约十天半月便康复了。你母亲长得好看，你很像他她。既然康复了，是不是就得走了？当时你奶奶执意让她走，说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没理由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你奶奶心里那个坎还没过去，派我去跟她说。出院那天，我们把她接回家。你母亲和姑姑已经关系密切的似一家人。她更不能开口让她回去。”
“后来，我找了个机会把事情说明白了，她说她无家可归，世上没有亲人之类的。姑姑听了心疼不已，劝我们留下她。可毕竟这么个大姑娘家，住在我们家不合适。你爷爷就说，干脆你们结婚得了。”
“我爷爷可真……可爱啊。”子雨插嘴道。
“奶奶后来经过爷爷的劝告，加上对你母亲的观察，心里上已经接受了。你知道，那时候农村娶个媳妇也并不容易，而且要不少聘礼。奶奶心想，就当是顺水推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他们没问你的意见吗？”子雨问道。
“问了。我对你母亲当初的印象挺好。后来经过一段时间对她的照顾，觉得她是一个单纯的女孩，能吃苦，所以也就同意了。奶奶就派你姑姑去问她的意见。你母亲说反正自己是无家可归的人，觉得我又很不错，有工作，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而且她跟你姑姑关系也好。所以，我们就这样成了婚，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没有大张旗鼓，请了一些亲戚们和村里的邻居们。”
“后来呢？”
“后来，我们的日子过得倒也愉快，你母亲做得很好，很照顾你的爷爷奶奶。家里大小事都有她张罗，我在外面工作也放心了。大概一年后，也就是怀你的那年，村里来了几个陌生的人，说要找你的母亲。你爷爷预感事情不妙，急忙叫我回来。我们问你的母亲是否认识这些人，你母亲很害怕，说那些人的确是来找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