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觉跪于佛像前已有三天三夜,现在东?泛?,新?已出。颂地藏经70遍整,忽感业?之招,睁眼,放?中??,起身,拜我佛三拜,站定望佛,转身,他看眼前?:“我等了你很久。”
“啊?那个,不好意思,我看门开着就进来了,打扰您了。”
莫槐边说边半转过身,指着刚走过的门。
可门是铁链锁好的,莫槐皱了皱眉
“随我来吧。”乔觉转身向后走
莫槐只记得一睁眼,看到敞开的寺门。
这好像是前两天来过的地方。
飘飘洒洒的细雨不断落下,眼前的人着一身墨色僧衣,脚上一双白布鞋,夹在黑白两色之间,这是凡尘的什么颜色呢?
往前去,见一四方亭,立在三拱小桥之上,不同于别处凉亭,这上建着阁楼。
楼上牌匾大而空,无名无字,亭下楹柱空而长,亦无名字。
桥跨一条细流,水清无鱼,只有偶然飘过落下的柳絮,独占此地。
这里没有花草,细细看来,蝼蚁都未曾见到,莫槐抬头,撞上乔觉转身停下的目光。
墨衣后是古来的青砖黛瓦,缟靴前是而今的流水潺潺。她看着他站在这似静非静的岁月里,这里可是人间?顺着回廊踱步而行,想起杜甫诗云:“小院回廊春寂寂,浴凫飞鹭晚悠悠”,此番此景,与这4月末的阳春里,竟毫无瓜葛。
莫槐走的有些累了,坐到身旁的回廊椅上擦了擦汗:“这位师傅,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如果你不是特别特别忙,而且还一段距离才到,我们·….先歇一下吧?”
乔觉停下脚步,向前看:“实则不久,方半盏茶。”
半盏茶?莫槐想看走过的路,还未回头就听乔觉道:“莫念来路。“
他没有看着她说。
她的眼睛也并没有看见第三个活物。
可她不觉得这是在和她说。
乔觉的确没有。
真的没有么?
前路还很长,清早的薄雾堆在眉间发梢,凝在他灰白的肤上。
这奈何道旁,一步一孤魂,他听得见声声悲鸣。
那不是凄凉。
“施主以为,走了多久?“乔觉问
“我见楼影西移了四五分,大概三四个小时?“
“五毒心不尽,奈何道无穷。“
“贪嗔痴慢疑?”
“这奈何回廊,处处都是尽头,魂魄进来,自己便有归处。“
“五毒心是人皆有,为什么只有我走不完这条路。”
乔觉侧身:“不止是你。”
楼影在沉默中又走了一步。
莫槐没有追问。
他的双眼又看向前方了,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莫槐还不知道,那是万古的沉寂。
“既然走不到头,那我们能出去么?”
“世上万物相生而来,既没有归处,便困不住。“
乔觉话音落,莫槐还在认真看他。
她觉得他有不得不苦寂淡漠的理由。
她不想问。
她不敢问。
回过神来,两人已在大殿,法相金身,慈悲肃穆。
莫槐看了眼四周,踏上供台,跳起来要去用手擦佛眼。
乔觉道:“佛像有5米高。”
莫槐一边跳一边说:“我知道,但是,但是没东西,能,能垫。“
他不知道她跳了多少次,只是再抬眼,缨络宝珠的香气已馥郁四方,跏趺坐的释迦牟尼佛左手托钵右手触地。
乔觉跪在佛前的坐莲后:“佛祖。“
“又一百年蹉跎。”佛祖叹道
“便再一百年蹉跎。”他目光垂地,却似坚如刃
“万事万物终有尽,唯善恶不尽,有善便有恶,有恶同理之,无善无恶者,不在无量中。“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百年一闻耳。“
乔觉不做声。
“我已除了你生死簿上的名字,故劫中诸佛已对我论罪,还望你莫要辜负我此番劫难,早日顿悟。“
“佛为何如此?”
“自我入世,金银细软美艳春秋,回首回首……我总有未言尽的,还盼续之。“
“fooooooooooo~”莫槐卡着一个佛字说不出来。
佛祖看向顿住的莫槐,轻轻一笑“解语霓裳无愧是至宝,不费些心思,我这万字符也遮不住了。“
莫槐眼睛瞪圆,嘴型还卡着不动,一颗心已经窜九重天,入八层狱了。
“去见你该见之人吧。“佛手一挥,不知将莫槐送去了哪儿。
一步踉跄睁眼。
眼前,伸?可触青天,脚踏便是碧海,茫茫无际。
圆眼四周探望间,一莲?海生,脚底踏莲?,随莲去。
途中天降细雨丝,?自南?飘紫竹叶扑?,好奇欣喜之际,抬眼间,眼前人撼心间天地翻动,双膝跪地:“观?姐姐!.................................”
定睛偷看良久,“真...真的是眉如?月,眼似双星,?面天?喜,朱唇一点红,净瓶?露年年盛,斜插杨柳柳岁岁?,解?难,度群生,?慈悯,故镇太行,居南海,救苦寻声,万称万应,千胜千灵的大慈大悲观世?菩萨哇!”
“你起身。”
“我.........观?姐姐,我是不是真的见到你了!”
“优昙花,?间有千万种苦难,我愿你日后得我慈悲心?限,有渡?之?,我也赐你日后佛法一注,有渡人之?。未开慧根者愚钝,世?皆醉于繁荣,你定要成神佛之意,救苍???。”
话?渐远,观音像渐淡,莫槐愣在见到菩萨的欣喜中,直?音像散尽,才神情幡醒,再睁眼,已回供台上。
风卷雨入殿,佛像金目已是闪净如新,莫槐深深吸了口气,盘腿坐在供台上开始鼓掌。“我,我我我我,要,要要知道死了就能有这么多福利,人间当然不值得啦!。”
乔觉不知道这人坐在供台上做什么,只是见佛眼泛光“这佛眼、、、”
莫槐抬眼看去:“真的不是梦!”她双眉高挑的跑到乔觉面前,盯着他仔细打量:“啊!真想不到,原来您就是,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的地藏王菩萨。”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捂脸:我的菩萨姐姐和佛祖欧巴怎么能这么美,那么帅~OMG~“莫槐又跑到佛像面前,仰头45°开始陶醉,却又突然垮下脸:”这这这,不太像啊,这也太不写实了,这也太,这,这简直就是,抽象派呀~太慈祥了,啧啧啧,一点不,妖孽呀!“她转头向后看,想得到乔觉认同。”
乔觉蹙眉道:“这位施主,贫僧久居深山寺庙,混沌浅薄,方才所言大概也是某种敬畏之语,但倘若不是,还望施主莫开神明玩笑。”
莫槐让眼睛离开了眉毛的位置,让嘴也离开了耳朵,笑意溜走。
“山中雨夜寒凉,女施主可要留宿。”
“你~ing ~您、、、失忆啦?”
莫槐再次凑近他死死的看,乔觉身体板直的往后仰了30°,尽量拉开距离,脸面僵硬。“施主,寺中确实紧缺香火钱,但乔觉遁入空门,紧持十律八戒,不,不卖艺,不卖身。”
莫槐后退一步,皱着眉整理了一下失控后自己凌乱的头发,把自己的左手大拇指呼叫上来,放在牙前啃,心想到:“难道是我疯了?没有呀,我真看见了,他就坐在佛祖给的莲花座前,不是菩萨么?,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不是地藏王菩萨么?我还看见帅佛祖和美菩萨了,都是假的么?他要不是地藏王菩萨,能请得动佛祖菩萨?莫槐炸裂的脑子开始冷静下来细细回想,刚才菩萨姐姐说:优昙花,?间有千万种苦难,我愿你日后得我慈悲心?限,有渡?之?,我也赐你日后佛法一注,有渡人之?。未开慧根者愚钝,世?皆醉于繁荣,你定要成神佛之意,救苍???。
神佛?这神佛莫不是,释迦牟尼佛和观世音菩萨?那那个油菜花是啥?不不不,优昙花?咝~我记得佛祖说,又一百年?难道他们百年一见?一见面就用那种跟外星人用的记忆清除棒一样的东西,把他记忆消除了?不然他怎么会不记得?啊!说什么呢我,外星人能跟佛祖比么?不不不不不,现在这都不重要,不是不是,尊敬佛祖当然重要!但现在、、、、、因为他来来回回几百年都没成功,所以佛祖欧巴和菩萨姐姐让我来帮地藏王菩萨渡这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差事?不对呀!让我救苍生水火,我自己都死了,我救谁呀,不不不,我活着我也救不了呀、、、
莫槐头脑风暴完瞥了眼乔觉,皱着眉尴尬的套近乎假笑,小心翼翼,一字一顿的说:“师傅,您之前,见过我么?”
乔觉见这疯癫的婆娘没有轻薄之意,轻叹息:“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并未见过,贫僧刚将后院的藁堆收回来,进殿才有缘得见施主第一面。”
“藁堆?秸秆?”
“秸秆是什么?“
“额,烧火用的草料?”
“那便是了。“
莫槐离远了仔细看他,他穿着五衣,袖口染上雨水,鞋头沾粘泥土,手上还有秸秆的残渣:“不是吧,刚才你不长这样啊!“莫槐扭曲着脸,穿越两个字在胸口抓心挠肝不想承认。
“刚才?”
莫槐啊型嘴迟迟不肯合上:“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无奈的好声好气道:“我睡哪儿呀?”
“清晨东厢房阳光甚好,施主你、、、”乔觉还没说完,被莫槐打断:“那我去西厢房好了。”她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走,面前还是那条回廊,但与刚才不同的是,莫槐能看到回廊的尽头。
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青葱的树叶,它还轻柔的落在花朵的蕊心上晕开花香,亭下一只凌乱了样子的白猫在舔舐着毛发,这多情的雨,没放下一处生气,于院中处处缱绻。
乔觉缓缓一笑:雨雪一落,何处不阿房。“
莫槐转身看他心想,之前见到的秃头冰山居然和这感春伤秋的少年郎是同一个人,之后的这一百年,不知他是怎么过的。
乔觉笑容僵硬,这女施主为何总是出神的看我,莫不是、、、
莫槐看到他的神情,气的瞪圆了眼睛要挥胳膊砍人。
“施主这边请!。“乔觉弯腰低头,左手猛转佛珠,右手低伸指向东方。
心中咒骂,转身走向东厢房,瞪一眼乔觉,撞门,眠。
乔觉一笑,向大殿金身的方向,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
天蒙蒙亮。
在那张几根木头拼搭得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床单和莫槐躺在上面,这里没有被子,她缩成一团,用自己得胳膊盖在身上。
有些冷。
阳光将将泛出来一缕,还来不及捂热周围得空气。就将莫槐晒醒了。
一睁眼,被阳光刺得生疼,连忙用双手捂住眼睛,东西南北随便找了个方向,就缩在墙边。
乔觉手持念珠步步走来,叩了两下莫槐的门:“施主,早膳已、、、”
没等他说完莫槐就大嚷打断:“你先进来!”
乔觉一怔,不是吧、、、、
门外未见回应,莫槐明白过来的时候,怒火也窜了上了:“你进不进来!”
乔觉顿顿地推开了门,莫槐听门有响动,接着说:“找个帘子给我,太晒了!”
屋内只有一张还未修形的树根桌子,和一张树干对半砍拼成的床,乔觉只能一个大字的横在窗户面前,挡住阳光。
莫槐慢慢睁开眼,发觉屋子里暗了许多,才了起身。一抬眼看见一个人用凌迟的姿势杵着。可瘦乔觉并没有遮住窗外的阳光,是路过的乌云。
莫槐走到他面前,乔觉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不敢动。莫槐突然蹲下,撕了他僧衣最下端的一圈两指宽布料,手里忙活着问:“在那儿吃饭呀?”乔觉心疼的低头看了看衣服,收回自己的两条胳膊和两条腿,委屈道:“施主跟我来吧。”
莫槐将扯下的布条蒙在眼睛上,拉着乔觉手中佛珠的另一端,跟在他身后走。
“这身衣服是三年前佛诞日师傅送给我的。”
“那你师傅呢?”
莫槐问完,乔觉抿了抿嘴,重点是衣服啊。
“师傅在南面的禅房闭关,已有两年二百四十六天了。”
“我还以为这里只有你呢。”
“是我和师傅两个人。”乔觉地头低低的压着
“那他老人家吃过了么?”
“师傅不用进食的,小心台阶。”
“不吃饭?”
“是啊,众生皆有灵,如若可以,就与万物和平,与万物共生。”
“哪位佛菩萨说的?”
“是师傅说的,我们到了。”
莫槐摘下眼罩,面前不过是间茅草屋。
左边一张木桌,两条长木凳,右边一个土灶,架着一口锅。
乔觉将木门合上,找了堆秸秆布在窗上遮住光。又走到土灶前,盛了两碗稀饭,拿了四根削好的树枝,端了过来。
“可以用膳了。”乔觉说完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不动。
莫槐不知道他在干嘛,可能是在感谢佛祖之类的举动,就拿了两根树枝吃了起来。
空气里是木头被烧过的火星味混上米粥的清香,窗外只有微微的光亮透过来,鸟声轻鸣,不久细雨又落。
乔觉睁开眼,拿起筷子正要吃饭,莫槐才发现,他碗里只有半碗粥:“不是吧,因为我来了,你连饭都吃不饱。”
见莫槐放下筷子双眉紧蹙,乔觉一口还未咽下就连忙摆着双手:“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出家人长期持戒,本就吃的越来越少,像师傅这般的高僧,已经不用进食了。”
莫槐不解:“这是为什么?”
“原本食素就是一种修为,可草木虽为无情众生不懂疼痛,但毕竟是群生灵,而且它们本就生命短暂,若不忍食之,便又是一种修为,久而久之,修为到了,这五谷三餐的煎熬之苦,便也不用受了。我虽修为短浅,半碗粥的确吃不饱,但,我也想少吃些。”
莫槐低下头吃了碗中所有米粒,一颗水珠砸在泥地上的声音如此沉重,晕湿了大片泥土。
莫槐在想什么呢?
乔觉不知道,但这般晶莹清澈的,大概是佛前飘下的雨水吧,乔觉这样想着,不去细看莫槐。
屋外光线因为一场雨落暗了下来,两人走出了斋堂,莫槐转身,良久,问:“有没有纸笔,我想写幅门联?”
因为莫槐不舍得用浆糊,此后的五观堂就有了一副,用草扎进纸里,固定在草房上的对联:三餐不忘草木苦,一粒常思五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