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照顾伤员,杳衿将他们安排在了一处,并有专人照看。
“少家主。”
“少家主好。”
少主好。
“少主回来了。”
萧弄愁一路点头,一路笑着回应。看他们尚且安好,已经能坐起身互相打趣玩笑,她与玉屑才去请示杳衿。彼时,医者端着汤药与他们迎面相撞,满满一碗差点尽洒。玉屑指着碗问道:“这汤药看起来极为普通,为何不用些仙人用的药品?会好得快些。”
医者眉头打结,几近哭丧着哀声道:“少主,公子,你们有所不知。近几年,家族的血脉越发异于常人,像我们这些没有易精洗髓的,根本碰不了修仙用的那些东西,尤其是入体的。”
他们听着心情也跟着落了下来,萧玉屑自十二岁就去了东荒接替他外公遗留的基业,几年才回白川一次,对白川的事知之甚少。萧弄愁虽有个萧家少主的名分,却是在其位,未谋其事,名不符实。两人其实都没能做到执掌白川为家主分忧,弄愁甚至无心过问。听到此番无奈之言也便深感惭愧。
这次回来她幡然醒悟,有些人有些事才是她的责任和自由。
她欠身对医者说:“药材不够来找我,我一定帮忙弄到。”
这边,杳衿卷帘走了出来,见着他们不禁惊讶,弄愁一边朝她微笑,一边挽住了她,他们见面向来如此,直接省略了问候寒暄,进入正题。“衿姨,可有安排其他人外出运粮?”玉屑问,他们一路询问,早知救治族人的事帮不上太多忙,索性就问问运粮的事是否布置妥当。
“也无需准备安排些什么,只是预备的人心里未免有些忐忑,都不敢放开心去做。正好你们回来了,可以帮我劝勉劝勉他们。”
“是。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后日。川内的粮食不足半月所需了,需得早日出发。”
思忖片刻,弄愁看了一眼玉屑,相视而笑,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衿姨。运粮的事交给我,我一身修为也不低,可一路护送。还有,老爹留的锁星石可载万斤重量的东西,区区几包粮食不在话下。”
杳衿憔悴的脸庞染上些许光亮,如冰雪染上红墨,恍若画中光景。
在她看来的一场雪中送炭,却是弄愁迟来的一份补偿。远眺埋于阴暗中的巍巍陵墓,不似落日楼头的闹世繁景,甚至只是地狱般的不见天日,他们回了各自的住处,川外,恰好月隐云间,晚风入夜。
忙碌了数日,运粮的事尘埃落定,她这个萧家少主算称职了一回。幽幽九天黄沙闻风而起,悄无声息在白衣苍狗、沧海桑田;惊涛巨变却在须臾之间。外界诸事此起彼伏,白川却如往日那般宁静。
出川的那天,玉屑再三嘱咐,望顺利归来,就连萧沛也来送行,交代了许多。他们不怕再被劫,怕的是她与供粮的人起冲突。最后不出十二时辰便回川,萧沛也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
主墓前的巨型石钟按点敲响,报晓的人只敲了一下,便走下钟台。只留钟声无尽徘徊在林间,经久不绝。
子时,寂静无声,萧弄愁还是入不了眠。奇怪,这次她回来,好像一切都在慢慢改变。出川不远,时日不长,她却归心似箭。以前她虽也想念白川,想念萧府,却能在外待个几月半载的,从不念着回来。
但川外的一切,她也并非毫不关心。
折返的两趟,逢人都在说遗世山人本月初九游历百年,回归扶夕,扶夕派上下整顿,出岛恭迎。各大仙门也会派人前往扶夕岛,共赴接风宴,盛庆九天名仙重归山门。
连山野的散修也无比好奇,想去一睹仙界盛事的风采,于是不可思议的问她:“仙友,你不去吗?好似六界都会去的,你不去可惜了。”
她白眼一翻,反问道。
“现今各界都不安分,你难道只晓得这一件大事?”
脑袋被诸事烦扰得紧,她却还是不禁想,遗世山人为何偏偏选在风尖浪口回来?还弄出如此大的阵仗。时间回溯,潮湿暗淡的牢房木秋风的一身白衣素裹,衣袂畅落如流苏,显得格外醒目。他的出现,像是一场预谋的相逢。
弄愁侧身将头枕在手肘上,窗外,那几株相拥的悔心木已落叶飘零,归于尘土,只数枝瘦疾的树丫静静立着。
熊熊火光四射,人们说,屠城那日起的大火,焚了三日,烧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逃出来的人,除傻傻的望着烈焰乱窜,便只能痛定思痛,与亲人一同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
“小愁。是哥哥。”
弄愁掀开被子,三步并作一步跑去开门,玄月灯的微光潜入,镀上轻纱。
“就知道你还没入睡,披件衣服同我出来。”
她点头,轻扣房门,跟在玉屑身后。走了一路,她越发觉得这路十分熟悉,又陌生。稍加思索,她惊叹一声,这不是平日里她出逃的路线吗?见玉屑躬身欲走进洞口,她扯住了他的衣角:“哥,这是做什么?你要出逃?”
玉屑摇头,又点头,低声道:“跟我来就是了。”
她便不再想这想那,专心脚下,出洞时,便看见了另一番景象,星河灿烂,四周亮如白昼。
玉屑手中化出一小坛酒,递给她。
她抬头仰望,这不是那日她去寻独孤夫人看到的景象么!很像,却有不同之处。她莫约晓得一些,预料别人未来命里时运的法术,要与天上三大星垣相联系。
不管怎样,这是她这半月见过唯一入心的光亮。
“哥,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我观察了许久,发现七五宗最近每到夜里都会施法以观天命,便推算好时间叫你来了。”
“哦~”她意味深长地对玉屑笑,忍不住“奚落”道:“哥~你不老实。白川境内与外界是严密分隔的,你怎么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玉屑敲她的脑袋,实在是觉得好笑,道:“你啊你啊!反咬一口了。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出入,别人不用担心我遛了,不像你,还要爹让人防着,怕你偷跑出来。”
来回打趣了几句,弄愁收敛了点,正色道:“屠城那晚也有这番景象,这可是十几年都少见的,而且日日如此。七五宗何出此举?”
“还不知道,只是我多次夜观,只一个人的命数就观了五次。每次呈现出的都是不同的星象,极为隐蔽,看得出不像被人看出。怪就怪神界设下的鸿炉屏障让他们掩盖不了这庞大的星象,他们就只能让它越发繁杂,令人看不出眉目。”
“总之,这是件不好的事,最近的风浪已经够大了,不要再一波三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