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秋风凝望着透明般的湛蓝天空,“往后”二字仿佛刀割一般在心上划过一丝绞痛。
你我不过就像天地间的两只孤鸟,片刻的惊鸿一瞥,须臾的擦肩而过,都只是再绝望不过的枉然。
她叫他直呼她的名字,不知,他能否唤她“丫头”。
就算她已忘却所有。
“那我就叫你‘萧丫头’,可好?”
“什么!叫我丫头!这太有损我形象了,不好。换一个。”边气恼着,萧弄愁边起身去追打跑开的木秋风。
木秋风露出狡黠的笑容,似是在挑衅:“这个称呼甚好,不换。”
萧弄愁起得憋红了脸,怒道:“那好,你别逼我叫你‘木头’,‘死木头’,‘烂木头’”。
说罢,萧弄愁高高扬起鼻梁,似在威胁。
晨光或明或灭,回忆似轻似浅。那时的她,不正是唤他“木头”吗?
时光流转,再见时,已经变了许多。可刚刚,刚刚萧弄愁唤他“木头”时的语气,一如当初那般。
有一丝苦涩阻塞在喉间。
适才,那模样、那神情,已令他湿了眼眶。
萧丫头,你不是忘却一切了吗?又为何能将我心底最深处的旧迹脱口而出?
“甚好!我唤你‘萧丫头’,你叫我‘木头’,两边都不吃亏,就这么定了!”
萧弄愁哑然,这世间竟还有这种害人损己的买卖。
愣神之余,木秋风已经跑开很远……
回到牢中,霁月就一双冷眼直勾勾地盯向萧弄愁。
朴真道长用同样的目光逼了上来。
“黄毛丫头,你要是告诉萧何在哪儿,我可暂且饶过你。”
“老头儿,你这副模样,莫非我爹真是你仇人!不过你想报仇也没这个机会了,我爹早就仙逝,羽化世间了。”
“他死了?”朴真两只鼻孔大气一出,眉头拧成一团,问道。
“信不信由你!我何必拿家父的死活来诓你!我爹生前性情刚直,孤高自傲,总会惹上这样那样的仇家。说实话,我爹的仇家不说过百也有七八十,老头儿,不知你排第几啊?”
“黄毛丫头你几个意思!”朴真拍桌而起,怒目圆睁看着萧弄愁。
“黄毛丫头,你爹害得朴真道长丢了眼睛,你现在又来挖苦前辈。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旁边几位盘坐在地上的青年男子衣衫褴褛,个个生得歪瓜裂枣。此刻正扬起头有意无意地说道。
“你们也不赖呀!长相虽说一言难尽却耍得满口顺溜儿的嘴皮子。”萧弄愁戛然而止,咧嘴笑道,“老天还是公平的,给各位开了扇窗。”
“你!”几个青年男子面面相觑,一副自找没趣的苦相。
“萧弄愁,你别仗着我们要靠你出去就在这儿嚣张。他们都是前辈,你既不是门派弟子,又不是哪位名声在外的游仙,还敢不放尊重点!你,必须给朴真道长道歉!”霁月出奇般地没站在木秋风身边,反而跑到朴真跟前献殷勤。
“我说了什么冒犯老头儿的话?还是大言不惭?或是忤逆之词?酒窝妹妹,欲加之罪我可不认啊!”
“哟哟哟,这小嘴辩得,你怎么不上天呢!”身后,几个青年男子又开始起哄,整个牢房的人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峙。
大部分替朴真打抱不平,但其中也不乏理解萧弄愁的。
“巫山闻人家的仙友说的没错,这姑娘一家真是没一个好的。老爹害人,女儿毒舍。”
“这位仙友性情豪爽,说话不拘小节。怎么就被你们说成这样了!”
“没错!”
“没错个头啊!你没看见她目无尊长吗?这还叫性情豪爽?”
“说到底,你们太小气!真是枉为大丈夫。”
“小子,你说话注意啊!别让我的快剑割了你的喉!”
“我怕你!”
眼看两个阵仗的人就要拔剑相向,木秋风突然一吼:“够了!朴真师叔与——”
瞥了一眼萧弄愁,木秋风还是顿了顿,继续说道:“朴真师叔与这位仙友的事不是你们吵架的料子,更不是各位以后找乐的谈资!朴真师叔,您说是吧。”
“罢了。想办法出去要紧,木师侄,一切都看你的了。”
“师叔放心。”
木秋风谦逊地赔笑,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带这百十号人出去的计划。说来这几间牢房并非牧尸狱重要的牢房,关的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要避开魔宗逃出去的确是件容易的事,只是出去之后这些人会不会找麻烦就不好说了。
这里的人有些是来打抱不平的、有些来寻魔宗的仇、有些是做事惹了魔宗被关进来的。并且大多数都是各个仙门的弟子。木秋风实在不解,仙魔两道结下百年之好,避免了大战带来的生灵涂炭,但又是怎么形成了现今个人恩怨纷乱的局面。自家弟子被魔宗囚禁多年却不闻不问,如果不是来了牧尸狱一趟,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样的事存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牢房开始出现嘈杂声,不知众人是在为离开牧尸狱感到兴奋,还是平日里就是这样,早已习惯了牢里的生活。
萧弄愁蹑手蹑脚地蹭到木秋风身边,道:“喂!这些人能听你的吗?我看他们都是不好打点的人。”
木秋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脑海中浮现出以前萧弄愁说话的模样,他拍了拍萧弄愁的肩膀:“对,我就是要打点他们。你有什么高见可否告知一二。”
“简单啊!把他们带出北境直接撒事就完啦!出了魔宗地界,不管发生什么事跟你都没关系。”
“只是,这么多人都逃出去了,你确定不会遭到魔宗的记恨——到底是他们求你带他们出去的还是你觉得无趣才给自己找这么多累赘的?”
木秋风实在听不下去了,用剑敲了敲萧弄愁的脑袋,皱起眉头:“说话别那么噎人。”
“你命令我!”萧弄愁急了,还没有哪个刚认识的人敢这样直白地吩咐她。
“不是命令,是让你好好说话,不然以我的个性,是定不能跟你好好相处的。再说,我们还得共谋大事呢!”
萧弄愁白了一眼,讪讪道:“要是忍不了,就各自散了呗!我还不差你一个仙友。”
“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来做什么的。”
萧弄愁凑近,压低声音:“我没什么事,就是替一个朋友寻亲。”
萧弄愁的声音极低,像小猫懒懒的叫声。木秋风的嘴角不禁上扬,以前萧弄愁总是趴在木秋风的肩上,跟他说着悄悄话。耳鬓厮磨,他们都有一段烟霞似霰的时光。那段封尘蒙灰的时光,他沦陷了。只是时光短暂,命运多舛,很快,他们又不得不各自离开,不得不相看又两相忘。
“这样。可知道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我可帮你。”
“我有画像。”
萧弄愁着急拿出画像,画纸已经起了褶皱,她“啧啧”了两声,递给木秋风。可画纸还未到木秋风手上,就被另一只手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