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迪斯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景色。
烟花在绽放,明明夜已深。漆黑的幕布下是极艳极亮的光。明明灰暗的山峰小路间是绵延无止的灯光。亮白,极黑,天上落下的流星般的火星。
还有陌颜铭尔天蓝色的眼中映出的这个美丽的世界,她眼中所闪耀着的,比任何星星都要更加明亮华丽的光。
简单的铁杆和塑料蓬搭出的所谓“时光回廊”亮着仿佛可以回到过去一般的淡蓝。淡蓝的笼罩下,诺迪斯问陌颜铭尔:
“你会和我一起旅行吗?”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我下次再也不会在刚下过雪的天气里来这种原生态景区了……”
走着走着大半条小腿依然完全陷入雪中的陌颜铭尔顶着死鱼眼,狠狠瞪了一眼一脸轻松甚至嘴角还带着笑的诺迪斯。诺迪斯手放在口袋里,每当陌颜铭尔回过头去再次艰难地走路时,他便伸手虚扶着。
陌颜铭尔不让他帮忙,固执地难以言表,这点他倒是想到了。但是陌颜铭尔到现在也没有提过一句打道回府的话倒是让他意外。不论多艰难,她只是嘴里一次次下着毒誓,偶尔瞪他两眼,然后继续闷声走自己的路。不让扶。
但仔细想一想,她好像又一直是这样。对于自己认定了的,怎么也不会回头。有好有坏,固执得可以。
他都想问她这样活着不累吗,可陌颜铭尔没再给他插嘴的机会,终于爬上了顶,一翻身倒在了雪地里。
“累死我……”了,话说到一半,她便住了口,像是不肯认输一样又站了起来,把脚从雪里拔出来放雪面上站好,朝他一挑眉。
“就这?”
真不知刚才满嘴牢骚的人是谁。
也许因为爬山的缘故,她气喘的很厉害,嘴角却隐隐上扬,整个人都有点亢奋。然后山上一阵带着雪渣子的风又把她打回了原型,收敛了亢奋,变回了冷漠而带着暴躁的陌颜铭尔。
但等两人真正抬起头来好好看景色时,却都愣住了。
虽然是原生态景区,但也就是这种连点游客设施都没有的原生态,给这里带来了格外的美。
明明是块很荒的地方,但山顶中央却是搭好的棚子,虽然简单而又草率,却真有几分像回到过去的时光隧道。
陌颜铭尔一下愣住了。
好像是很久以前,他们全家来过这。她记得,她当时笑着说:
“我要回到过去,做预言家,你们都要听我的!“
家里人都在笑。那个极其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道:
“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做的事了吗?比如遗憾什么的?”
“遗憾?遗憾是什么?”
“就是觉得自己某件事没做好没做到,留下的后悔。”
“那……我没有什么遗憾啊!”
她很高兴地转了两圈。烟花伴着笑脸恰到好处地飞向天空。
“我觉得,我很幸福啊!”
陌颜铭尔咬着嘴唇,整个人都有些抖。一步步往前迈去。
不,哥哥,不,我有后悔的事。
我不幸福。
能不能让我回到过去,去告诉你们,告诉你们——
“铭尔。”
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陌颜铭尔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时光隧道中间了。
烟花忽然四处炸起,不知哪来的。她忽然觉得,有烟花的那边,就是她曾经最美好的世界。
“你会和我一起旅行吗?”
烟花和蓝色的灯光下,是他银灰色的眼眸。
“你会决定吗?”
那是双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眼睛。
陌颜铭尔一直走到时光隧道的尽头。
她没有回到过去,依然在这个世界。
她抬头看着诺迪斯的眼睛。
妈妈说了,要好好玩。回去要告诉她故事……
我回不去。
但我至少不能辜负妈妈。
“……行吧。就和你一起旅行。”
妈妈,保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