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酒碗轻轻一碰,跟着二人各出一掌,砰地一声,又对了一掌。这次莎二哥有了防备,运气稳住了身形,所持的酒碗竟没溅出一滴酒来。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仰头把酒喝干。
莎二哥正要说话,听得咯地一声响,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坐的椅子断了两根腿儿,他脚一抬将断了腿儿的椅子向后踢出,顺手拉过另一张椅子,动作快速之极。
和珅在一旁看得真切,只觉得他屁股似乎没有离开椅子,一眨眼间椅子已经调换,不由得心里暗自惊骇。
莎二哥不露声色,道:“能与公子畅饮,实是一件快事。”
洪宙心想:“不能总让他占了先机,也得让他见识一下我的速度。”便笑道:“莎二哥英雄豪迈,兄弟很是敬佩,小弟也敬二哥一碗。”说着抬手送出。
莎二哥见他没有端酒,空手送来,心里正自诧异,忽然洪宙手里变戏法般瞬间多出一碗酒来,疾如闪电般向他当胸推来。
这一下大出莎二哥意料,他无暇细想,抬手挡住了急撞而来的酒碗。他的手掌一抵在碗沿儿,便觉强大的劲力逼将过来,当即运力相抗。
两股劲力激荡之下,碗中酒水似一道白光向上激射而出,尽数喷射在了屋顶上。跟着啪地一声,酒碗被他二人掌力震碎,瓷片四射,一小片碎瓷从莎二哥脸颊上划过,顿时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长流。
莎二哥毫不为意,笑道:“可惜了这一碗好酒!”跟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今日得遇公子实乃生平兴事,青山不改,咱们后会有期!”
洪宙起身道:“难得酒逢知己,莎二哥何不再喝几碗。”
莎二哥抱拳道:“兄弟好俊的本事,在下甘拜下风。下次相遇咱们只论酒量,不比掌力啦。”说罢哈哈大笑着朝外走去。到得门口处手一扬,将一锭银子抛到了桌上。
洪宙见他离去,暗赞他是一条好汉,颇有不舍之意。心里忽生恍惚:“此人姓莎……”陡然间闪过一丝不详之感。
和珅道:“宙哥,这个莎二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呀,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洪宙点头道:“没错,此人绝非凡夫俗子。”
几天后,到了山西境内,一路多是高山峻岭。这日,二人贪恋山色竟错过了宿头,看看天色向晚,前面仍是林荫山径,洪宙道:“今晚咱们要在这道旁林中过夜了。”
和珅四下看了看,用手指道:“那边坡上像是有户人家,咱们去求宿一晚吧。”
洪宙放眼望去,果见西边坡顶几棵大树旁有一角黄土墙和两间茅舍。
二人牵了马寻路上坡,只觉得一阵阵花香随风袭来,使人顿感心旷神怡。来到近前,见一圈土墙围着两间茅屋,透过柴门朝里望去,院内竟栽满了鲜花,有莺萝、紫薇、红掌、月季、菊花等,争奇斗艳,煞是绮丽。茅屋一侧还有一小片竹子,翠绿晶莹,枝叶茂密,一看便知这里主人非一般山野卑夫。
和珅上前叩门道:“有人吗?”未见里面有人应声,和珅又叫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何贵干?”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之意。
和珅道:“我们是赶路的客人,错过了宿头,求借一宿,自有银钱相奉,请主人行个方便。”
和珅言罢,里面又不闻了动静,二人微觉奇怪,又过了好一会儿,柴门轻响,一个少妇走了出来。
洪宙顿觉眼前一亮,见那少妇眉目娇美,娴静淡雅,虽然穿着粗布麻衫,但难掩天生丽质,任谁一看便知此女决非寻常村妇。
洪宙不由自主的与和珅对望一眼,二人均觉在这深山野岭住着这么一个尤物,着实透着古怪。
那女子走到近前仔细地扫他二人几眼,然后轻施一礼道:“小女子寡居荒野不便待客,还请二位公子见谅。”声音轻柔委婉。
和珅问道:“不知这附近可有其他人家?”
那女子道:“此去向北七里有一猎户,公子如不嫌远可前往投宿。”
洪宙道:“不必了,我们就在坡下林中休息一晚吧。”说着,拱手道:“冒昧打扰了,姑娘请自便,我们告辞。”其实在清朝对盘头出阁的女子一般不称姑娘的,洪宙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向来不拘小节,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那女子听了不由得莞尔一笑。
洪宙转身正要离去,忽听得一个童音叫了一声:“娘!”跟着从屋里跑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跑到近前拉住了那少妇的手,显然小女孩是少妇的女儿。
洪宙看清了那小女孩的面目后大吃一惊,顿时呆在原地如被雷击一般。原来这个小女孩和自己的外甥女果果长的一模一样。
洪宙对果果十分疼爱,以前每当假期的时候他总是带着果果四处游玩,果果对他也很是依恋,这些天他常常在想果果要是再也见不到他,不知会有多难过。
那少妇看见洪宙直勾勾地注视着孩子,不免心中害怕,不由自主的把小女孩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但看到洪宙满脸慈爱之色,才觉宽心。
洪宙立刻察觉到了少妇的举动,他笑了一下道:“对不起姑娘,这个孩子和我的外甥女长的像极了,我一时走了神。”说着从怀里掏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一张果果的照片递了过去道:“姑娘请看。”
那少妇不知他拿的是什么东西,但一看到屏上的照片不由得一声惊呼,屏中的小姑娘虽然穿着打扮怪异,但面貌分明就是自己的女儿,她惊奇之余甚至有些惊恐,道:“这是……这是公子的甥女么,果然和我的孩儿一模一样。”
洪宙蹲下身子笑着对那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呀?”那小女孩张着乌溜溜的大眼答道:“我叫灵儿。”
洪宙抚摸了一下灵儿的头顶,柔声道:“原来是灵儿啊,真乖!”灵儿问道:“你是谁?”洪宙笑道:“我是舅舅。”右手轻掠,将一锭银子放入了灵儿的衣服里。他出手又轻又快,灵儿一点也没有察觉,但那少妇却看得清楚,对他顿生好感。
洪宙起身对那少妇道:“我和这孩子也算有缘,日后再来探望,我们告辞了。”说罢朝和珅一摆手,转身便走。
那少妇见他如此洒脱,更增好感,叫道:“公子请留步!”
洪宙扭头问道:“姑娘还有事吗?”
那少妇道:“我家屋后有一间柴房,二位公子若不嫌简陋,就请将就一宿吧。”
洪宙犹豫了一下还未出声,和珅道:“那就多谢大嫂了。”
那少妇见他们答应,心下喜慰,轻声道:“二位公子请随我来,把坐骑也牵进来吧。”拉着灵儿在前引路,洪宙、和珅牵马跟随其后,来到屋后竟然是个大院子,东边一排马厩,西边用粗木搭建了一间大屋。少妇将二人领到屋内,见屋内空间极大,桌椅俱全,虽然一端堆放了许多柴草蔬菜之物,但仍空着很大的地方。
和珅道:“这么好的房子当做柴房着实可惜得很啊。”那少妇道:“这是先夫之前用来招待朋友的地方,去年先夫不幸病故,这里便空了出来。二位稍坐,我去煮些茶水。”
和珅见那少妇带着灵儿出去了,便道:“宙哥,咱们须小心为妙。”
洪宙道:“怎么?”
和珅压低声音说:“这里分明像是囤积人马之所,小弟怀疑这里是强人出没之地。”
洪宙摇头笑道:“不会的。”
和珅以为他托大,便又道:“这女子不像山野村妇,她孤儿寡母的居然独处深山便是令人生疑,何况她家中没有牲口,怎地有这许多马厩,哥哥还是小心为上。”
洪宙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放心吧兄弟,那些马厩至少有一年没用了,这里也没有饲养牲口的痕迹,如不出所料她之前的丈夫是牲口贩子。”
不多时,少妇端来了茶水。和珅试问道:“大嫂,未见你家饲养牲口,怎地家中有这些马厩?”
少妇道:“先夫在世时是做骡马生意的,一年前先夫病重,便打置了生意,那些马厩就一直闲着,现下堆放些杂物。”
和珅佩服的看了洪宙一眼,暗赞他料事如神。
少妇要给二人起灶做饭,洪宙道:“不麻烦姑娘了,我们带的有干粮,随便吃些就行了。”忽然想起背包里还有几包方便面,但不知坏了没有。于是取了出来,打开闻了闻,并无异味儿,便请那少妇烧些水,洪宙亲到厨下将几包方便面泡了一大锅,不一会儿香气四溢,那少妇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灵儿闻到香味儿更是直咽馋涎,不时的伸着小脑袋往厨房里张望。洪宙先给灵儿和少妇各盛了一大碗,那少妇道:“公子请自用,我已用过饭了。”洪宙道:“这是我从海外带来的面,请姑娘品尝一下。”那少妇见灵儿吃的津津有味儿,便施礼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用罢餐后,少妇拿来铺盖请二人歇息。
洪宙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蛩鸣之声毫无睡意,他起身盘膝坐定,收敛心神按照黑龙崖上老人教他的运功之法行气吐纳,不一会儿便神定气闲,万物空明。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远处有犬吠之声,洪宙闭上眼睛凝神细听,两公里外有躁动的声音,一大批人由远至近朝这边而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不可能是过往的客商,莫非真的住进了匪窝?
洪宙悄悄地推醒了和珅,和珅本就睡的不熟,他听了下,小声道:“有大队人马往这边来了。”洪宙点头道:“一共四十人左右,其中有十人骑马。”和珅跟着洪宙这一路,知道他的本事,听他说出人数也不觉得奇怪,笑道:“这是来送死的。”
洪宙道:“咱们只管装睡,一会儿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和珅还未答话,却听得房外碎步响起,那少妇来到门外道:“二位公子睡着了吗?”
洪宙掌灯开门,见那少妇背着熟睡的灵儿站在门外,便假装不觉道:“姑娘可有事儿吗?”
少妇将灵儿转抱怀中道:“小女子可否求公子一件事儿?”
洪宙心里一动,道:“姑娘有事但说无妨。”少妇含泪道:“一会儿有强人前来滋扰,请二位留在房中,无论发生什么,切记不要出来。”说着看了一眼怀中的灵儿,满脸悲慈之色道:“念在灵儿与公子的缘分,今晚小女子如有不测,求公子照看灵儿,小女子来生为牛为马报答公子。”说着已泪如珠落。
洪宙凝神之间已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伸手接过灵儿交给了和珅道:“把孩子放在床上,别让受凉了。”
那少妇见洪宙淡定有加,丝毫没有惊慌之色,心里颇觉诧异,听洪宙问:“来的是什么人?”便道:“那是西边七里山上的强人,但公子放心,你们只要不出门,他们不会加害二位的。”说完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洪宙见她危难之际仍是斯文有礼,怜悯之心不由而生。
不一会儿,一群人马嘈嘈嚷嚷地来到了柴门前,只听一人高声笑道:“娘子,可曾梳妆打扮停当,咱们这就回寨子拜堂成亲。”说着推开柴门走到院里,后面一群人抬着一顶花轿嘻嘻哈哈跟着进了院。
当先进来那人站在院中叫道:“胡老三,你和花婆去把新娘子请出来,得赶紧上轿,别错过了拜堂的吉时。”
一旁留着两片鼠须的胡老三笑着躬身答应,向一个肥胖的女子花婆一招手,二人便上前去推堂屋的门。
正在这时,堂屋的门呼地开了,寒光一闪,一柄单刀向胡老三劈了过来。也亏得胡老三见机快,急忙向后躲避,这一刀从他胸前衣服划过,将他前襟划出了老大一道口子,幸未伤及皮肉,胡老三已吓得面色惨白。
那花婆见状,妈呀一声大叫,逃了开去。
少妇操刀跳到院里,指着当先进来的那人道:“姓刘的,想娶老娘下辈子再说吧,今天老娘就跟你拼了!”说罢挥刀朝那姓刘的当头砍去。
姓刘的笑道:“呀,还没拜堂这就要谋杀亲夫了吗。”说着,身子微侧已躲过来刀。少妇更不答话,手臂挥动连进三刀,看来她也会些功夫。
姓刘的仍风言风语道:“哎呦,娘子息怒,等咱们拜过堂,我天天跪床头如何……”他口中调侃,脚下闪转移动,轻而易举地一一避开。
那少妇知道姓刘的武功远高于她,忽然往后一退,道:“好,姓刘的,今天你就娶个鬼拜堂吧!”说罢提刀架在自己的颈上。
姓刘的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嘛呢。”
少妇森然道:“你走是不走!”
姓刘的嘿嘿一笑,道:“你若不愿意,我走就是,现在就走。”说完便转身要走。那少妇知他泼皮,决不会就此罢休,仍紧握着刀架在颈中。
姓刘的刚转过身,陡然间向后跨出一大步,他并没有回头,那少妇猝不及防,被姓刘的反手拿住她持刀的手腕轻轻一转将刀夺下。
少妇被他拿住双手动弹不得,气得骂道:“姓刘的狗贼,有本事将老娘杀了,老娘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等无赖!”
姓刘的笑道:“我怎舍得杀你,疼你还来不及呢。”一招手,胡老三和花婆二人上前用一条红绸将少妇捆了个结实,又将一块手帕塞入了她口中。姓刘的将她放入轿中,哈哈大笑道:“这就回寨成亲喽!花婆去把灵儿带上,别吓到孩子了。”
众人掉转轿子就要出院,却见柴门正中站着一人并不让开。胡老三没看清楚此人面貌,以为是同来的人,笑骂道:“他妈的,怎么不知道让路,耽误了咱们刘二爷的好事,莫说刘二爷不饶你,弟兄们也不答应。”
那人并不理他,仍是挺立当地,冷冷地看着众人。
胡老三走近两步才看清此人是一个相貌清朗的公子,并不是同来之人。便喝道:“你,你是谁?滚开!”
洪宙冷哼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扯下了轿帘子,将少妇拉了出来,顺手解开了她身上捆绑的绸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