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溪止突然睁开了眼睛,竟然看见了自己,那个自己正温柔地笑着回看他。
达溪止吓得翻身滚下了地,再抬头看去,那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四周还是黑漆漆的山洞,但周围没有一个可以出去的洞口。
“那女人说的是我告诉她的,难道这都是我想象的吗?可是我到底在哪里?”达溪止思考着,这样的环境,又受到惊吓,这个问题对达溪止来说有点难。
或许是经历过了藤蔓事件,达溪止很快恢复了冷静。他想着进入这个黑山洞之前,本来是要进入一片花海的。
达溪止又想起之前的那个教他“与万物产生连接”的声音,他把眼睛闭上了,并慢慢地呼吸,在脑中去搜索那片花海中的花的美、花的繁、花的香……
好像又闻到了花香。
达溪止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周围又变成了一片花海。
达溪止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见了一个人的哭声,循声望去,竟是马上走。
马上走正闭着眼哭着喊着:“我不想走,呜呜,为什么是我?”
原来,马上走一进入花海,就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马上走并不是他的本名,他原本姓马名川,家中排行老二,上有哥哥叫马雨,下有弟弟叫马山。由于家里实在太贫困了,父母养不起三个孩子,还都是能吃的男孩,便打算把他送走。理由是,哥哥大了,可以帮衬家里,弟弟还小,需要照顾,只有他,似乎成了家里多余的。
十二岁的马上走痛哭流涕,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要的是他,他也不想成为老二,这不是爹娘决定的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哭归哭,12岁的马上走不过是个孩子,没有什么力量,最终还是被送走了。马上走被送到一个没有孩子的家庭当了养子,还好,这家也姓马,他不用改姓。可是,这家条件也很一般,只能给口饭吃,不至于饿肚子。于是,马上走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只能靠自己了。
虽然当驿手的道路也挺难,马上走还是成功地成为了一名驿手,为了这份来之不易,马上走工作的时候也特别卖力,谁那有什么收货、送货的营生,第一句回复肯定是“马上走!”时间长了,他的名字就变成了这个。马上走对这个名字是非常满意的,他认为这是对他的肯定。
但马上走正陷入12岁那年的悲伤往事中,这是他经历的最无助、最不甘的一件事情了吧,到现在他都在想着“为什么被送走的是他?”,所以执念太深,任凭达溪止怎样叫,马上走都没有反应。
达溪止晃动着马上走,“走叔叔!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马上走被晃得东倒西歪,还是呜呜地哭着,没有反应。
达溪止喊着:“丑丑!快来帮我呀!”喊了几声,丑丑也没有回应。达溪止突然想起来,一直没见到丑丑。
达溪止在无际的花海中四处奔跑了很久,都没找到丑丑。达溪止跑回来,看见马上走还是维持着哭泣的样子。
达溪止想着,如果是花海制造了幻象,那还用感受藤蔓的办法,先去感受花海,融入花海,看看有没有破解办法。于是,达溪止闭上眼睛,将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同时他的手在触摸着身边一簇簇的花丛。
花朵细腻绵软,花香四溢,但达溪止感受了半天,什么万物连接啊、灵气对接啊,都没有发生。
达溪止愈发迷惑,他感觉自己小小的脑袋,实在无法思考太多,他有点烦躁,拍打着花,不耐烦地叫着。等他冷静下来,突然想到丑丑是飞着进入花海的。虽然丑丑会飞,但达溪止这么长时间跟丑丑相处下来,他知道丑丑很懒的,能坐着不站着,能走着不飞着。
“花海虽美,丑丑也可以走着进来啊,它为什么飞着,还是冲进去的?”
达溪止思考着,努力回想丑丑当时飞进花海的情景。他看见丑丑的眼前飞着一个小东西,“是什么?”达溪止继续努力地去看那个小东西,小东西在达溪止的脑海中不断被放大。
“是蝴蝶!”达溪止看到了,兴奋地喊了出来。
达溪止继续靠近蝴蝶,似乎能伸手摸到了它了,碰到它细腻绵软的翅膀。
“这感觉好熟悉。”达溪止把手放在花海中,慢慢抚摸着,是一样的触感。
“蝴蝶!花海是蝴蝶!”达溪止低头看向花海,伸手拂了过去,一片花海飞了起来,飘在空中,像是花瓣云朵。
在蝴蝶花海飞起的瞬间,马上走跌坐在草地上,抽泣着,瞪着惊恐的双眼。
蝴蝶花海飞起,露出了原本真实的草地,上面铺满了很多不知名的小野花,这回真的是花了,就跟平时见到的一样。而不远处,丑丑正在兴奋的在蝴蝶花海中穿来穿去。
达溪止也累得瘫在地上。眼睛所看到的并不代表真相,内心的感受也可能跟现实有误差,但达溪止还不懂这些,他还在困惑,“蝴蝶到底在干嘛?”
经历了这场幻象与幻象的循环,达溪止几人休息了一下,分别往肚子里塞了好几个马上走背过来的十八味饼子,才又恢复了些精力。
休息完了,达溪止那种小孩子的倔劲上来,打算一口气爬到顶。这回马上走没有反对,他想明白了,这是初川岛,是村长达保保一说起来就眼冒星光的神奇的存在,要是能在这座岛上顺顺利利地爬上上,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穿过花园,又来到一个分界线,是黄色的分界线,分界线的那一边,有一棵巨大的树,树干有十人怀抱的粗细,树冠则绵长了十米多。一看就知道这棵树年龄很大了,但这棵树目前一副破败的景象,树上没有一丝绿色,树枝也正在抖落着枯黄的叶子,正是这落了一地的枯黄的叶子,将这边变成了黄色。
几个人的脚这回小心翼翼地踩在枯叶上,走了几步,什么也没发生。几个人继续走着,达溪止好像感觉到了一种悲伤,那是一种对世间留恋的悲伤。
马上走也感到很悲伤,声音有点哽咽,“心情好差啊,我好想哭啊,可是我刚哭了很久,别再让我哭啦!”
达溪止让马上走和丑丑停住脚步,接着他熟练地闭上了眼睛,去寻找那悲伤的来源。
达溪止慢慢走到老树旁,将手放了上去,然后慢慢地蹲下,扒开厚厚的枯叶,树干底部露出一枝小绿芽。
看见达溪止蹲在那,马上走过来询问情况。
达溪止说道:“我感觉这棵老树很伤心,它好像在跟世界告别。”
马上走:“啊,生老病死,这不是正常现象吗?我看这棵老树活得时间也够了,够本了,还伤心啥啊。告别是可以,那咱们也跟它告个别?”
马上走拍着老树:“哎呀呀,树爷爷,第一次见面就要跟你说再见了,走吧走吧,人间呐没什么好留恋的。”
达溪止:“我觉得它想活,才这么悲伤,你看,这还有个绿芽。”
马上走:“啊,那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呐?”
达溪止:“救活它呀!”
说完达溪止拽过马上走背的包裹袋,拿出一个大皮囊子,这是用猪肚子做的水壶,达溪止将水壶里的水一股脑倒给了老树。
达溪止一通操作猛于虎,马上走还没来得及阻止,水倒没了。
马上走:“哎呀呀,小少爷,就这么点水,咱们还喝不喝呢,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见到白景老人呢。”
达溪止却乐了,“哈哈,活了活了!”
只见那枝小芽瞬间变成了大树叶,接着整棵老树上的枝杈都钻出嫩芽,再长成绿叶,接着开花,最后竟然结出果实来。
在几个人的瞠目结舌中,大又圆的苹果纷纷掉了下来。
马上走赶紧抱起一堆苹果扔进包裹袋里,边装边开心地说道:“一袋子水换一袋子苹果,值了,值了,嘿嘿……”
几个人啃着苹果又来到了一个白色的世界,这里异常寒冷,风、雪、冰、霜无止境地、随时随地地扑面而来,只要有一点缝隙,就会钻进他们的衣服里,粘在他们的皮肤中,让人瑟瑟发抖,就连皮糙肉厚的丑丑也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过,已经经历了三季的达溪止,对这寒冷已不感到害怕。在马上走“冷冷冷”的碎碎念中,达溪止熟练地感受到了雪花,让厚厚的雪花凝结在他们三周围,隔绝了寒冷,包裹着他们顺利走过了白色的冬季。
眼看着他们就要来到山顶了,一个白色的背影出现了,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白色的背影慢慢转过身来,是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老人的脸色有点苍白,但笑容很温暖,眼睛也似乎藏了星辰在里面,闪闪发光。
马上走有点结巴:“白白白,白景老人,对不对?哎呀呀,总算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刚才都经历了什么?”
达溪止却一抱拳做了个揖:“祖爷爷好,孙儿达溪止见过祖爷爷!”
马上走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手忙脚乱地开始作揖:“白景老人好,我应该做自我介绍,我是村长达保保,嗯,就是您徒弟的,我是……”
白景老人一笑:“我都知道。”
马上走:“您都知道,那我们刚才这一路……”
白景老人点头:“也知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马上走低声道:“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