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把所有的情绪都融进了歌声里,她发泄着心中的压抑。一边掰断玉米捧子,一边流着泪歌唱。歌声在回旋飘荡,仿佛穿透了这个世界,飘向远方……
不远处,有人被她的声音吸引了。她是小林同村的陆巧娣。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丈夫因病亡故了。她是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这个女人为人精明,也为了养活孩子,常年在外打工。为了收玉米才刚回来务农,平时是见不着她人的。
陆巧娣顺着声音找到了玉米地里的小林,上前打招呼:“娃儿,你干啥子?”小林听见有人过来,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哭。小林抬头看了一下来人,同村的,接触少,不太熟络。她回答:“掰苞谷”。陆巧娣看的分明,小林的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刚在哭。她不想拆穿小林,虽然她不常在家,但知道小林家有个傻哥哥,她家父亲还想用女儿换媳妇。
陆巧娣满脸堆笑,对小林说:“你哥如今啥情况?哪家娃儿能跟他,难啰”!这一句话,直接象刺一般扎在小林的心里。小林没有办法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了。陆巧娣似乎很同情她,问:“女娃娃,你想出去耍吗?到外边大城市去”?这个问题简直是支强心剂呀,小林不加思索的连连点头:“要得,要得”。陆巧娣和小林约好,三天之后到村口等,不见不散。她会带小林出去打工。
小林开心的一天都不想等,可是陆巧娣要收完地里的玉米才走。三天就三天,总比暗无天日的在家里耗着强。她满心欢喜,憧憬着外面的世界……
回到家,把背篓里收的玉米晾起来。今天她干活都不觉得累了,眼里的景都美了,甚至山泉水都特别的甜。小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是一只常年养在笼子里的鸟,好想展翅高飞,却只是幻想,除了哀鸣,它别无选择。如今有了自由的希望,她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
傍晚时分,父亲又喝了自制的白酒,醉熏熏的出现在小林身旁。小林已经毛骨悚然,浑身发抖。她悄悄地往旁边移着,哪怕挪过一寸也好。此时的小林真想脚下出现个地洞,让她一头钻进去,可以逃之夭夭了。
可是,父亲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女娃娃有球用,一个都顶不上大哥,仨个都没人要,就不招人喜欢”。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张小林吓的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老子养你们干啥子嘛,浪费苞谷。看到让人心烦,连个笑脸都不会,要你干啥子?”他边骂边操起柴堆里的木棍,小林眼睛都不敢睁开,她知道又要挨打了。身后的两个妹妹,也吓的抱成了团,嘤嘤嘤的哭着。
木棍劈头盖脸的落下来,小林赶紧双手抱住头,护住脸。胳膊上,大腿上,背上一下下的打着。今天父亲火气很大,似乎要把她打死才罢休。每一下打,小林都忍着,不敢哭喊。她一动不动,如果她躲,妹妹们也会惨遭毒手。她是姐姐,就替妹妹们多挨几下吧。
好疼,好疼!小林想喊,想哭,想反抗。她以前尝试过一次,用手接住了父亲的棒,结果被他打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膝盖都肿了,连路都不好走,整整疼了两个多月才复原。后来,小林屈服了。她认命了,反正自己的命是父母给的,要,就拿去吧!
父亲似乎打累了,也骂乏了。晃晃悠悠回屋去了。小林这才敢蹲下,揉着腿上的伤,泪流不止。
三天,还有两天,时间啊时间,你能不能快点,让我可以不再忍受这种折磨。小林倦缩着哭了好久,才缓缓起身。她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家门,让夜色吞噬自己弱小的身躯。
天上的星星忽明忽暗,它们在互相躲藏。小林背靠着墙角,泪水无声的流着。别人都说,家是温馨的港湾,可张小林从没在这个家里感受过一丝温暖。自懂事起,她只知道,女孩子没用,甚至不如牲口管用。她活下去的理由,只是为了给大哥换个媳妇。如果有人出钱买了她,估计父亲都愿意。
这种卑微让她懦弱,让她绝望。离开这个生长的地方,离开这个冷冰冰的家,对小林来说是幸福。她没有丝毫的留恋与不舍,包括母亲,在家里,她一样的无助,可伶。小林想好了,等自己出去站稳了脚跟,把两个可怜的妹妹也带出去。哪怕出去受苦也比在家里强一百倍,起码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的打骂她们。
她站在漆黑的夜里,期盼着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