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秋香起床下楼做早饭。堂前的玻璃渣子还在,药酒已经流光了,成了水渍。秋香拿来了扫帚,拖把清理碎渣。看着地上的一片狼籍,她忽然想起了夏小云。真希望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打扫干净之后,他进厨房浇泡饭了。虽然心情不好,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伤了自己的身体呀!秋香从小被父亲打骂,她也伤心至极。可她很明白,只有好好活着才有希望。秋香坐着烧火,灶堂里的火“咝咝咝”地向上窜着,熊熊燃烧。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盯着火苗,只感觉有无数个亮点在跳动。
没多久,灶台上已经热气腾腾了。锅盖被沸腾的米汤顶起来,发出“卟卟卟”的声音,秋香收了收神,赶紧起身去掀锅盖。泡饭烧开后,就煮好了。秋香又去洗衣服了,她把水捅扔进井水里,想打水。结果绳子都忘了抓住。“扑通”一声,整个水桶倒着掉到了井里。秋香象是被电击了一下,突然清醒了。看着井里漂浮的水桶,心里很着急。
秋香整个身体都趴在井槛上,手里拎了个铁钯。她试图用铁钯勾住水桶,往上提。可由于秋香身高不够,铁钯的齿刚好能碰着水桶。她一下一下地试着,有几次好不容易碰着了水捅的拎把手,还是滑掉了,没有勾起来。铁钯一不小心按到了桶身,井里的水反而倒灌了进去。桶里有了水,它随着井水的波动,慢慢地水越灌越多了,桶在渐渐下沉了。
秋香懊恼极了,今天自己仿佛丢了魂似的,做什么事都不顺心了。打个水么桶都扔下去了,哎!她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如果不是昨晚的事,她肯定会喊唐伯虎来帮她。可她现在,就算眼睁睁看着水桶在往下沉。都不愿意请丈夫来帮忙。想到这些,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干脆不捞了,丢了铁钯,直接侧身坐在了井口上。秋香的心里满是委屈,不知不觉又掉下了眼泪,她呆呆地注视着井水里自己的倒影……
婆婆什么时候出现在井边的,秋香浑然不知。“文山啊,你快来啊”!秋香冷不丁地听见身后一声大叫,吓得手一滑,身体侧倾,差点栽进了井里。她赶紧用手抓住井口的边缘,惊出了一声冷汗。
唐伯虎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一看眼前的情景,以为秋香想不开,自寻短见呢。他吓了一跳,赶紧窜过来,一把拽住秋香,往里屋拉。秋香的手臂被拉疼了,她奋力地甩开唐伯虎,径自小跑着出了家门。
秋香无处可去,她哭着往地里跑。唐伯虎当然紧跟其后。冬天的早晨,田地里没有人烟。寒风呼呼地吹着,和着秋香的眼泪。她感觉到身上阵阵的凉意,风似乎吹进了骨头里。跑了一会,她跑不动了。秋香干脆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双手抱膝,头埋在双膝之间,整个人倦缩成一团,“嘤嘤”地哭泣。
唐伯虎追上来,他并不是担心秋香发生意外,而是怕她也跑了。唐伯虎看见秋香坐在田埂上,不走了。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在她身后蹲下。她们僵持了好一会,唐伯虎终于忍不住了。他缓缓地走过去,用手拉了一下秋香的衣袖,说:“我们回去吧,你就别生气啦”!秋香不理他,依然一动不动的坐着哭。唐伯虎看见秋香没什么反应,又说:“好了好了,就算我求你了,咱俩回去吧”!秋香转过身,抹着眼泪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欺负我”?唐伯虎自知理亏,又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连声说对不起,是他错了,态度十分诚恳。
秋香本来也没有想和他过不去,只是心里憋着气呢。既然现在唐伯虎都认错了,那就算了吧!秋香真的很善良。她站起身,用手拍拍裤子上的尘土,转身往回走。唐伯虎见状,立刻笑嘻嘻地跟了上去。秋香心里还是有点不明白的,好好的一瓶药酒,就这么被浪费了,总觉得挺可惜的。一瞬间,她又回想起了那个男孩的眼睛。
孩子,秋香突然想起来了。这次的矛盾难道就是因为孩子吗?婆婆,丈夫的态度很明显,似乎都是因为她还没怀孕。秋香知道自己嫁了人,总是要生孩子的。但是她的经期总是不准时的。自从结婚以来,秋香并没有做过任何避孕措施呀。秋香没有象小云那样运筹帷幄,早有打算呀!何况小云是因为她男人不好,才决定不生孩子离开的。秋香的心情有点沉重,她从没有觉得丈夫对她不好,当然希望自己能和唐伯虎生个孩子的。
秋香忐忑不安地回了家,她告诉唐伯虎水桶掉井里了。唐伯虎拿来了一块磁铁,用长绳拴住,放入井里。不一会,水桶被磁铁吸了上来。秋香不知道,水桶掉井里是常有的事。用水井的人家,基本上都有一块磁铁,以备不时之需的。事态似乎平息了,秋香还象以前一样生活着。唐伯虎也一如往常,每天早上出去上工,傍晚回家。可是他的工钱却再没交到秋香手上了。
秋香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十分明白,唐伯虎对自己有了戒心。可自从秋香被算计,委身于他之后,从来没想过离开呀!她不想走,更无处可走!婆婆的态度也不如从前了,似乎一下子变得生疏了。她总对秋香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秋香心里委屈,却无处诉说。她唯一的喜好,就是收音机了。每天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音机听广播。不任是做饭,洗衣服,下地,她都拎着那个“红灯”牌收音机。秋香把喜怒哀乐都寄托在广播里了。特别是音乐节目,点歌节目,让她痴迷。
秋香又开始学唱歌了,灶台,田间,猪圈房,都有她美妙的歌声。她唱歌很有天份,虽然没上过学,可歌词一听就会了,而且记得很牢,很准。电台里经常播放当时最流行的歌曲,而这些正是她生命的源泉与动力。她的嗓音如同天籁一般,让人百听不厌。秋香孜孜不倦地学着每首歌,她把自己的生命融进了歌声里!
唐伯虎倒不反对秋香唱歌,因为她唱得真的非常好听。可婆婆很讨厌秋香的歌声,她的老传统思想,女人唱歌有点招谣,这样的人不太正经的。她嘴上总说什么: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唱歌,跳舞的人都是戏子,让人轻视,唾弃的。秋香不想理会她,婆婆怎么对自己都无所谓,她不会放弃听广播,更会放弃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