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孙萍萍翻动泡面，挑出一粒牛肉粒来丢嘴里嚼，“你是想说我没钱，求包了哎？”
这话说的！
周春芳虽然没那么想，但是很多事说出来好像有点这个意思。陈汝毅要笑不笑地看着围观吃瓜群众，等着看这人怎么回答。
周春芳不怕事大：“你说话可真是笑人，我啥时候这么说了？你不要造谣哈！你这样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汝毅为了养你吃花了多少钱，说不定被形容成土豪了来着~”
听着就气人。
孙萍萍先前面上的羞赧被不顺心意取代，啪地把叉子丢进泡面桶。
她嚷嚷道：“让开，我去把它丢了！免得人家以为我吃你好多！”
陈汝毅哪会真的任由她倒掉，把人扣在双臂间不许她跑。
“好啦好啦，花什么花？我乐意给你多少我都不介意，关别人屁事儿！你现在长身体，吃我的咋啦？别人要我还不给呢！”
才进高中就已经花名远扬，陈汝毅这些话说起来毫不费力，三言两语轻易就把孙萍萍哄得心旷神怡，不气也不怒。
一番闹剧之后，提前三分钟响的闹铃准时打动，看热闹的也好当事人也好，开始各回各座。
顾念许在此空隙不仅把自己的水倒好，还给两位同桌也做好贡献将杯子装满，在陈汝毅离去时，对上了对方的戏谑神情。
这样的表情落在万花丛里，片叶不沾染。
孙萍萍，大概也就是过客之一。
位处第二排的陈泳被欺负过后，很多人都以为他会去找班主任告状，但是直到下课放学，都没有一点动静。
似乎那个被推倒书本在口痰里的人不是他，淡定得比旁人还云淡风轻。
他这些日子和余波以及周青相处的不错，课间十分钟被高大的周青搂着脖子半打半闹，玩得不亦乐乎。
余波最近在搞转班的事情，要提供的东西有点多，国庆长假回家才拿完材料。所以三个人哥仨好，一大搂俩小，组成奇异的三剑客team。
但是这个team在新一周到来之际就分崩离析，余波转走了，而陈泳请了家长。
然后孙萍萍被叫到办公室去。
去之前孙萍萍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些什么事，睁着无辜开朗的大眼睛推开办公室门，蓦然入眼的是自己的父亲时，她才有了一些慌张。
这慌张还没停下，过了片刻，陈汝毅也被叫进班主任办公室。
甫一照面，是个什么事，心里门儿清。
天不怕地不怕的孙萍萍不敢看孙爸爸的眼睛，但即便不看，也能猜测出那张严肃刻板的脸上是没有笑意的。
杨班把地理书在办公桌上齐了齐，整饬完毕，先给出让人放心的笑，再又切入正题。
“好嘛，人都到齐了，孙爸爸您也差不多了解过事情经过。现在嘛，我主要是想听听孙萍萍的想法，有没有猜出来我为什么叫你？”
这种套路中的套路陈汝毅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大人们都是先让人猜一猜，其实有时候大人自己也不一定确定你犯过什么错，但是让你猜，和挖坑让你自首没区别。
家长只需要一个恐怖的微笑，假装藏了暴风骤雨在里面，就能恐吓出孩子自动抖落自己的罪行。
他怕孙萍萍会先说出口，脚掌在地上不住摇摆，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孙萍萍哪敢真的说什么，她也不傻，只得摇头，憋出一张羞愧难当的脸：“我不知道……”
陈泳的家长极力保持身心冷静，明明心里一清二楚，还要笑着问这个局促不安的小姑娘话。
“你再想想？上周五放学，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孙萍萍歪头，很是不解的样子。
孙父已经没有耐心：“你自己干的烂糟糕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再装老子回去收拾你！”
“我真的不晓得嘛！”孙萍萍急哭：“什么你们我们，我上周五出去逛街后就回来休息了啊……我怎么知道为啥喊我嘛！”
“你再说一遍？你没做人家会冤枉你？！”
杨班见事情快要脱离控制，急忙打住，喊了陈汝毅上前来。
“来嘛，她说她不知道。那你上周五干了啥，总该知道吧？校门口的监控还是拍得出人的，你这个也不是第一次了，估计也比我清楚。”
老油条出场，陈汝毅连挣扎都没有。
“啊，我记得。”
杨班：“为什么打人？”
上周五放学后，学生鱼贯而出校门，陈泳刚背着双肩背包出去，就被几个人拉走了。
陈泳被拉到监控盲区揍了一顿，出来的时候有些狼狈，哭的不行，但并没有折回教室，而是抹着眼泪去车站坐车回家。
晚上杨班就接到家长电话，双方一阵商量，决定好周一到办公室大家面对面解决。
陈泳直指陈汝毅，在班主任再三询问下，又说了可能的幕后推手孙萍萍。
孙萍萍一向针对他，陈汝毅被孙萍萍煽动的可能性最强，不然两个班完全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跑去校门口堵截？
根据监控大致能辨认出对方是谁，陈汝毅是跑不掉的。
但尽管如此，陈泳也是鼓起很大勇气才决定好要让这两个人长点记性别随便欺负人，可他又怕，万一对方否认怎么办？他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那天打他的就是这几个……
谁知道陈汝毅根本不在乎，连否认都懒得做。
他玩着脚尖，看它在灰棕色办公桌侧面抵下去然后抬起来。
“因为看着他恶心，很不顺眼。”他说。
这句话比什么我讨厌他我就是不喜欢他还要有杀伤力，陈泳一瞬间想捂住在场人的耳朵，让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恶心？为什么是恶心？他做了什么让人觉得恶心？
是因为长相么？那两颗巨大成僵尸牙的龅牙也不是他愿意长的，小时候根本没人教他不能用舌尖顶自己新长出来的乳牙，等有一天照镜子，舌头抵着的位置还是有那么一些空荡时，那面破损的镜子告诉他真相：牙齿凸到外面去了。
六年级时他都还没有在意过这些事，因为在意也没办法，到了后面，初中的某一天，老师要求他朗读课文，在全班的注视下他从后脊开始颤抖，忽然就嫌弃起自己的一对龅牙来。
可是没用，再怎么嫌弃，每当说话、读书、吃饭甚至是笑开颜，都会露出那一对牙。
高中好不容易克服心理能说说笑笑，竟然有人开始说……他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