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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刘非从矮树丛中走出,望着前方慓悍雄壮的唐军骑队,心想唐军势大,自己孤身一人,倘若强行闯入救人,则无异于羊入狼群,自取灭亡。正彷徨间,马蹄声又起,一支车队又至。这支车队足足有二十多辆载货车舆,行进较慢,车队由一小队骑兵押运,想来便是唐军的粮草辎重车队,这车队与大军拉开一段距离,远望去,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遥遥殿后,漫漫铁骑在大漠上滚滚行进,声势极隆。

刘非伏在矮树丛间,待车队驶近,趁人不备,“嗖”地跃上了中间的一辆车舆。这车舆好大,车内宽敞,竟是唐军的一辆补给车。车上一个大大的水罐,傍着水罐的,居然是大桶的干粮。刘非大喜之下,哪有什么客气,大吃大喝了一顿。水和干粮入肚,精神顿增,气力倍长。刘非寻思:“到了这车队之中,救人杀人也不忙这一时,待老子饱睡一顿,晚上再寻机会。”念及至此,倒在大桶旁,但脑海里净是秦瑟的影子,驱也驱不去,却哪里睡得着?

这般上下颠簸行走了不知道多少时候,傍晚时分,车队停了下来。几声杂沓的脚步声响,刘非忙隐身于大桶后。两名兵士登上车,将大水罐中的水舀至一只大水桶中,两人合抬下去。不一会儿,两名兵士返回,又抬了干粮下车。显然车队在埋锅造饭,打尖休息。

待到夜色渐浓,刘非悄悄下了车,只见方圆数里之内,帐蓬林立,灯火点点,四周一片寂静。黑暗中,刘非蹑足绕过几个岗哨,眼见营帐连绵,却不知秦瑟住在何处,一时大费踌躇。他放轻了脚步,走了小半个时旬,还寻不到半点端倪。心想只要抓一个兵士来逼问,便可知晓。他绕过了一个营帐,忽见前头灯光闪动,岗哨森严。过不多时,四个兵士,提着灯笼,巡逻而来,刘非忙缩身于帐蓬之后。

待得巡队过了身畔,刘非悄无声息地闪身扑上,右臂一伸,夹住后面那名巡逻兵脖颈,左手却把他嘴巴掩了,拖至帐蓬之后,低声喝问之下,那巡兵屎尿直流,头如捣蒜,颤声道:“秦……秦……小姐……在大元帅的中军帐中……”刘非听得征西大元帅秦怀玉也在,心中大喜,心道:“得来全不费功夫,待会儿看老子将你这老狗也宰了!”问得中军帐位置,一掌将巡兵击昏,绕了几个营帐,只见一个大营帐,灯火通明,四五十名卫士执刀守卫。他暗暗一喜:“此处守卫森严,看来这父女定在帐中。”贴着地面慢慢爬近,拾起一块石子,往外一扔,四名卫士闻声过去查看。刘非悄无声息地抢到帐旁,倾听四下无声,自己的踪迹未被发现,忙伏身于帐蓬背面暗处,拿出短刀,戳了个小孔,往帐内看去。

见到帐蓬内烛火辉煌,一名官员及两名将领恭恭敬敬地立于下首,正在行礼。刘非心中一喜,心道:“看来这儿是中军帐了。”只听那左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官说道:“下官李宗阳晋见。”其次红袍黑胡的将军说道:“末将杨召忠晋见。”最后一身材清健的将军道:“末将刘才德晋见。”刘非心想:“前两人是老熟人了,不知他三人来中军帐何干,呆会儿动手,那杨召忠倒是有些儿难缠。”又想:“且听听他们商议何事。”缓缓移动目光,从隙缝往北瞧去,只见居中太师椅座上一人方面大耳,双目炯炯有神,约莫五十来岁年纪,那便是征西大元帅秦怀玉了。

只听秦怀玉说道:“文成公主这会儿到了哪儿了?咱们在这儿弄的动静这么大,想来他们定会一路太平了。”刘非心道:“原来他们说的是公主进藏的事儿,倒要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李宗阳道:“启禀大元帅,公主鸾驾到了日月山一带,一路通行无阻,沿途西域各国慑于我天朝国威,无不臣服礼待,如不出岔错,明年初春,便可到达吐番国。”秦怀玉颔首微笑,温言道:“如此我等便可宽心了。这数月来,大家鞍马劳顿,三破突厥,平了吐谷浑,还顺带解了袭扰商路多年的白驼山寨之难题,克立奇功。回朝后,我当奏明天子,给诸位加官进爵,从厚封赏。”三人齐道:“多谢大元帅恩典!”李宗阳又道:“多亏了大元帅的暗渡陈仓妙计,此计可谓一石三鸟,不仅转移了突厥、吐谷浑及白驼山寨的耳目,还利用了彼三家之矛盾,让他们相互缠斗,互成制肘,我军坐收渔人之利,数月之内连摧大敌,除了天朝心腹大患,大元帅用兵如神,即使古时孙吴,也不过如此!”

刘非回想当初劫持假公主鸾驾,招来了萨满拉及秦瑟姐妹于寨中,此后大战吐谷浑,莫名其妙地闯入狼堡,九死一生,捡得一条性命归来,却招来寨破人亡横祸,凡种种种,原来皆出于这秦怀玉父女三人所赐,不由得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只听秦怀玉道:“这是皇上的洪福,各位的戮力同心。若不是诸位亲临前阵,奋勇杀敌,又岂有今日之功劳。”杨召忠道:“大小姐与二小姐此番功劳不少,她们从中穿针引线,致有三次设伏击突厥顽匪之大捷?大元帅府中人才辈出,就连巾帼也丝毫不让丝眉。古往今来,唯大元帅一家而已。”刘才德一直在旁插不上话,此时却笑着道:“杨将军所言极是,依我看二位小姐是仙女下凡,来助大元帅平复西域的。”秦怀玉听到三人谀言媚词本来极为不喜,但两位宝贝女儿从武乃他一生之得意,此时竟毫不反感,颇为受用。只听他又道:“白驼山寨寨主刘非是个人才,他打败吐谷浑大军,抗击突厥,如能为我大唐所用,不愁我西域不稳。”刘非听他提及自己,耳朵“嗡”地一声,全身一震,寻思道:“你害我寨毁人亡,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怎可降你?哼哼,真是痴人做梦!”

只听杨召忠道:“刘非为人愚鲁,性情刚毅,谅来是不肯归降的。”秦怀玉叹了一声,道:“若不是他寨子毁了……”话未说完,忽然帐外灯光又是一阵闪动,一行杂沓的脚步声急促响起。刘非屏住呼吸,往里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模样的人急步入帐,刘非心中一缩,却见秦怀玉站起身来,问道:“玉儿,什么事这么匆忙?”只听那少女道:“爹,姐姐她……她将白驼山寨的一干俘虏全杀了,连劝都劝不住。”刘非耳中登时“嗡”地一声,心中一片悲凉。心道:“秦瑟啊秦瑟,你好狠毒的心肠!你果然动手了……”猛听一阵“当啷”声响起,却是那秦怀玉将手中茶杯狠狠摔于地上,厉声喝道:“放肆!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钦犯她都敢杀,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元帅么?真是反了,反了!”

又听秦玉道:“谁说不是呢。白驼山寨贼众犯上作乱,劫持皇家车舆辎重,袭扰西域商路,乃朝庭严辑重犯,本应押解京城严审法办,威慑天下不法之众,却给姐姐擅自处决,咱们怎生向朝庭交待?”秦怀玉怒火愈炽,大声道:“瑟儿呢,她人在哪儿?”秦玉道:“在前边沙谷中。”秦怀玉恨恨道:“走,瞧瞧去,还真反了她了!”只听脚步声起,刘非往帐外探头望去,只见明晃晃的火把闪动处,一队人影往西边急步而去。

刘非闪出营帐,紧随着疾步追去。追得四五里地,出了营帐区外,往西一个大沙谷,秦怀玉率众直奔入内。刘非急步提气奔上沙丘之上,藏身于沙岩背面,探头往下一望,只见沙谷之中囚车杂乱堆积,谷中除了秦怀玉等人,已空无人影。杨召忠举起火把察看,探到囚车左侧沙土松软新鲜,兵拿过铁铲在地上挖掘起来,过不多久,赫然露出一具尸体。尸体残留枪矛刺伤痕迹,还淌着鲜红的血渍,显然刚死不久,从衣着看来,便是白驼山寨寨丁。亲兵们接二连三地挖出五六具尸体,秦怀玉越看脸色越沉,扬手示意停止挖掘,大声喝道:“秦瑟呢?将她传来。”

一名亲兵往营帐急奔而去。过不多时,那名亲兵带了一个独臂人奔回,向秦怀玉禀报:“禀告大元帅,大小姐失踪了,就连她的部属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秦玉指着独臂人道:“甘世雄,你们到底玩什么鬼把戏?连自家主人都看不住。”甘世雄恭腰答道:“大元帅恕罪,方才行刑后,主人吩咐我们回营,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儿,小人确不知道她去哪儿。”秦怀玉怒道:“废物!做奴才的竟弃主人不顾,你……你该当何罪?”甘世雄浑身发抖,嗫嚅着道:“是……是……”秦怀玉转头道:“玉儿,你说说看,你姐姐究竟去了哪儿?”秦玉道:“姐姐去了一趟狼堡,回来之后,整个人全变了,她似乎对一个人念念不忘。”秦怀玉道:“你说的是……”秦玉道:“白驼山寨的寨主刘非……”

此语虽轻,远远从谷底飘来,还是钻进了刘非的耳朵。刘非一呆,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只在心里喊:“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毁了我山寨,杀我亲人,如此阴狠毒辣,怎么可能念着我?”恍恍惚惚间,又听到秦怀玉道:“玉儿,我不管她到底去了哪儿,我限你三日之内将她绑来见我。”说罢,转身便即回走。顷刻间,撤得个干干净净,只余下猎猎的北风和杀戮后飘浮空中的血腥气。

刘非听得秦怀玉及亲兵队去远,谷中再无声响,方才下到谷中来。这时众亲兵已将寨丁尸体重新安葬,他含着眼泪,立了一块大木碑,用短刀刻了“大侠易大彪及白驼山寨众英雄之墓”十五个大字,他跪下长拜不起。想到易叔为人刚正,慷慨豪壮,嫉恶如仇,到头来却落个如此下场,又想到易叔与自己情若父子,从今后阴阳两界,永相分隔,不由悲中从来,痛哭流涕。

他哭着哭着,忽又想到山寨没了,易叔没了,莫声海等师兄弟没了,小桃红、汤莲儿也都没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漂在世上,难道要孤单寂寞地了度余生?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父亲死因已探明,他不是唐皇李世民害死的,当年的雄心壮志哪还有半点值得萦怀?一时之间,他心灰意灭,直如枯槁。他迷迷惘惘地掏出短刀,望着朔月惨淡的星光,长叹一声,道:“易叔,我来陪你们了……”

正欲引刀自戮间,忽听得沙丘之上传来一个银玲般的笑声:“嘿嘿,这么快就寻死啦?你死了,谁来报这杀师毁寨之仇?”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惊醒梦中人。他连历惨变,心神大乱,脑海一片空白,陷入浑噩迷茫,只想一死百了。他一惊而起,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越而过:“是的,冤有头,债有主,有仇不报非君子。害得我寨毁人亡的,便是秦瑟这妖女,我如不将她千刀万剐,又怎能对得起这寨中三千多弟兄姐妹?”

刘非回过头来,喝道:“你是谁?”却见暗夜中“沙沙”的脚步远去声起,抛下一个清亮甜美的声音飘散风中:“我不是谁……”这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刘非不暇思索,拔腿便追,奔出沙谷。游目四顾,只见淡淡的月影之下,一个人影在不远的沙地上疾奔,刘非提气急赶而去。追得半盏茶功夫,仍是相距甚遥。刘非再也按捺不住,远远叫道:“喂……喂,能停下说话么?”前方那人回了一句:“不停。”仍是不停往前奔跑。刘非满腹疑团,前边这人明明是个少女,却对自己的身世处境了如指掌,但似乎对自己并无多大恶意,否则当会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引来唐军攻击,致自己于死地。她显是要引自己去一个地方,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如此一前一后追得半个时旬,那人渐渐力衰,眼见一个长发紫衣的少女依稀在前,只消再猛加力,便可追上。哪知那少女忽地加速狂奔,过了一片山丘。

接着听得一阵马匹嘶鸣声,“得得得”马蹄声响起,那少女却是骑上马匹,往西急驰而去。月光之下,只看到一个黑点在前方移动。刘非大吃一惊,几个纵跃,到了山丘之侧,见一匹白马牵于树丛间。那白马见他奔到,迎上前来,挨着他的脚轻蹭慢擦着,显得十分亲热。刘非惊异得差点喊出声来,这白马正是被萨满拉盗骑的那匹。他来不及去细想白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萨满拉又到了何处,一个翻身跃上了马背,提了缰绳,朝着那个人影直追而去。

那少女马快,虽说白马脚力不慢,却也无法追得上。追得一个多时旬,那少女便瞧不到踪影。但朦胧月色下,前马蹄印依稀可辨,刘非只得循着蹄印直追而去。

追得百余里路,天上渐渐地星淡云疏,东方露出鱼肚白。放眼远眺,山峦模糊的轮廓渐渐地凸现眼前,脚下那片沙漠在不知不觉中走出来。转过一个山坡,眼前道路变得崎岖不平,他纵身站在马鞍之上,四下眺望,只见前方山岭之上,几间房舍隐隐约约掩映在树林间,原来是个山庄。

他满心疑惑,猜不透那神秘少女为何将他引至此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满心戒备,下得马来,长剑在手,沿着峻峭的崖间道路,一步一步前行。道路笔直前行,到了一处崖壁,折而向西,这里地势险要,崖下深谷森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刘非迈步往前跨去,突然明晃晃的剑光闪电般袭来,直取胸腹。刘非早有防备,在电光火石之间回剑一格,那剑一翻转,来得好快,又疾攻他下三路,刘非岂非等闲之辈,将来剑之势一一化解。突听银玲般的笑声响起:“哈哈,大漠银狐果然名不虚传,出招又狠又准,待本姑娘再讨教几招。”刘非抬起头来,紫衣飘飞中,那少女竟是他的死对头秦玉!

刘非恨恨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今天你撞到我手中,非将你碎尸万段不可。”秦玉笑吟吟道:“刘兄何出此恶语?想当初你我称兄道弟,惺惺相惜,为何忽忽数月,便要置小女子于死地?”嘴上说笑,手中之剑却毫不客气,“刷刷”几剑,其势凌厉,接连攻至。刘非被她几剑逼到悬崖边缘,所处地势,极为不利,只消退得半步,便即坠入深谷。对方剑法,虽不算极高,但出招精妙狠辣,兼之占得居高临下之有利地势,逼得刘非招招吃紧,只余防守之力,无反击之功。

相斗四五十招,眼见刘非攻防之间出处见拙,秦玉笑道:“刘兄,投降罢!”长剑直驱而进,待要一招致胜,孰料刘非凌空一跃,从极险峻的崖边翻转纵跃而上,双足稳稳地站立在弯道上方的一块大石之上。秦玉眼睁睁看他竟在危困境地中一跃冲天,惊天逆转之下,顿时化险为夷,稳占上风。一怔之下,嘻笑道:“刘兄,这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我一教呀?”刘非“哼”地一声,切齿道:“休得罗唣!我跟你秦家不共戴天,今日誓将你人头斩下祭灵,看剑!”说罢从大石上直扑而下,剑指秦玉。

秦玉吐了吐舌头,笑道:“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了。刘兄,你眼睛瞎了。”挥剑格挡中,仍谈笑自如。刘非怒道:“我眼睛怎瞎了?”秦玉道:“不识好人心,当然瞎了。”刘非气极,怒道:“胡说八道!”生怕被她说乱了心神,手上催劲,剑刃如风,险些将她一条臂膀削了下来。秦玉脸上变色,忽地叫了声:“姐姐,你攻他后路!”刘非一惊,忙回过头去,却哪里有什么人影?待要回过头来,一阵凉风袭来,却是几枚细针朝他上中下三路破风而至,他吃过这暗器的亏,忙凌空一跃,又跃回到那大石之上。便在此时,马蹄声起,秦玉早趁他这一跃之机,上马飞奔而去。只余下她那银玲般的笑道:“要找我姐姐呀,她在前方山庄候着你呢……”

刘非又惊又怒,喝道:“休走!”从大石之上一跃而下,提剑追去。秦瑟一提缰绳,催马急奔,刘非又哪里追得上?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绝尘而去,消失在一片山野之间。

刘非转过几丛树林,追到山庄边上。但见朝曦初上,鼻中闻着阵阵幽香,耳中听得柳梢莺啭,步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前方一个小湖泊,湖畔垂柳丛丛,虽是寒冬凋敝,却也透着几分柔美。忽听得湖边胡笳声起,呜呜咽咽,悲悲切切,似嗔似怨,如泣如诉,缠绕心头。刘非心中惊异,这笳音,竟似曾相识,细听之下,竟把他曳到数月前的杨柳湖边,那夜的笳音也是如此凄切悲凉,但此时听来,更有血溅莺啼的悲伤之意,一听之下,不禁痴了。

那笳音吹到伤心处,只感觉一根细细的针丝往心内径刺而入,竟刺得一颗心剧痛不已,血和泪从心内汩汩流出……吹着吹着,那根细针刺穿了心神,便即杳无声息。刘非抬起头来,只见前方湖泊之畔,杨柳之下,一个白衣少女握笳凄怆而立,似怨似嗔地望着他,不是秦瑟却是谁?

刘非心中一软,怜惜之念,不禁而生。但随即易大叔及山寨诸兄弟的影子杂阵脑海,他咬一咬嘴唇,怒道:“亏你还有脸来见我!”秦瑟俏脸一沉,道:“怎么啦?我什么地方得罪刘公子了?”刘非脸上如罩严霜,喝道:“你要我归顺朝庭,我不来怪你!可是白驼山寨这许许多多兄弟姐妹,跟你有天大的仇怨么?你非要把他们一个个赶尽杀绝,易叔和众位弟兄已然身陷你手中,你何以还要狠下毒手!似你这般心如蛇蝎之女子,还配活在世上么?”说到此处,悲愤难抑,跨上一步,左右开弓,便是两记耳光。“啪啪”两声响过,秦瑟两颊登时红肿。

秦瑟又痛又怒,珠泪滚滚而下,哽咽道:“你说我破了你的山寨,你见着了吗?谁说我对易叔下了毒手……”刘非愈加愤怒,大声道:“那是我亲眼所见!”秦瑟抹了抹眼泪,直视着刘非,颤声说道:“刘非,你不要以为所见到的都是事实……我跟你说吧,我没害死易叔!”刘非怒极,高高举起右掌,喝道:“到这时候你还百般抵赖,你要对质么?我让你到阴间去对质!”秦瑟倔强地挺了脖子,大声道:“刘非,你要杀我是么?那你就杀了我好了!”刘非气遏难抑,易叔、吕必明、莫声海数千弟兄凄怨的眼光在他眼前直闪,他大喝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掌上催劲,以开山裂碑之力猛击直下,“砰”地一声,正击中秦瑟胸口。但见她立足不定,直摔了出去,撞在青石桥栏杆上,软软地垂着,一动也不动了。

刘非一怔,心道:“她怎不举掌相迎,怎么如此任我相害?”纵身上前,扶起她那软绵绵的身子。他知道,适才这一掌使足了全力,即便是武林上一等一的男子,受了他这一掌也必禁受不起,何况这娇怯怯的秦瑟?他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莫名的害怕,全身出了一阵冷汗:“如若她有心害我,为何硬生生地甘受我此掌……难道我真的冤枉了她么?”

秦瑟斜倚栏杆上,身子慢慢滑下来,跌落刘非怀中,低声说道:“刘公子,我真的没有害易叔,没有半点儿对你不住……易叔我……我……救出来了,在……在前边院子里。”刘非如五雷轰顶,四肢百骸再无半点气力,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抱紧了秦瑟,失声道:“我是个瞎子,我是个瞎子!”秦瑟强力支撑起身子,靠在他臂弯里,柔声道:“是我不好,我……我没跟你说清楚……让你着恼了,对不起。”刘非大声说道:“是我错了……我错了!我对不住你,我恨我,我恼恨自己!”说着举起手来,辟辟叭叭地,狠击自己脑袋。

秦瑟右手一抬,想阻止他自伤,但软绵绵地半点无力,又垂将下来,说道:“刘公子,我……我想求你一件事。”刘非道:“好,我应允你,哪怕是一百件再难的事,我全都应允你!”秦瑟微微一笑,道:“你答应我,永远不要自伤,不要伤害自己。”刘非一怔,心中更是愧悔,大叫:“我混蛋,我混蛋!我是个大混蛋!老天爷啊,我瞎了眼,难道你也瞎了眼么?为什么惩罚的不是我?”

忽然间,一个清亮娇柔的声音远远地叫道:“羞也不羞,大白天的抱着我姐姐……”刘非抬头一看,却是秦玉说说笑笑地陪着易大彪从院子里走出。他疚恨交加,叫道:“秦姑娘,秦姑娘,快来瞧瞧你姐姐。”秦玉笑道:“你们俩卿卿我我的,我才不看呢。”还是快步上前,看到刘非怀里闭眼委顿的秦瑟,失声大叫:“刘非,你这蛮汉,你打死了我姐姐,你打死了我姐姐!”

刘非道:“不错,我打死了你姐姐,你该为你姐姐报仇。快,快杀死我!”他双手下垂,放低了秦瑟的身子,挺着胸膛,大叫:“来呀,快杀了我!”他失手重伤了秦瑟,真盼秦玉抽出剑来,刺进自己的胸口,就此一死百了,解脱无穷无尽的内疚和痛苦。

秦玉见他脸上肌肉扭曲,神情痛苦,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却见秦瑟微微睁开了眼睛,低声道:“我……我没死……玉……玉儿,这不是刘公子的错……”

易大彪久在江湖,处乱不惊,说道:“大家别乱,救人要紧。”刘非和秦玉一听不错,易大彪上得前来,伸手搭她脉搏,但见跳动微弱,不由大皱眉头,忙从怀中掏出一小药瓶,将两粒药丸喂入秦瑟嘴里。秦玉凑上前来,问道:“伤势怎样?”易大彪摇了摇头,说道:“秦小姐受了掌力之伤,伤及肝脾脏器,老朽此药丸只能暂缓伤势。”刘非心中大急,道:“快快,我们去延请神医……”易大彪叹了一口气,道:“秦小姐伤势太重,纵是神医,也难救活她。”秦瑟喘着粗气,睁开眼,微微笑着,道:“我快死了么?刘公子,能在你怀里这么死去,我开心……”说着,柔情无限地凝视着刘非。

刘非见她眼色中柔情无限,不由得更是悔恨交加,泪水跟着便大颗大颗地直洒下来。他哽咽道:“秦小姐……”秦瑟柔声道:“不,我要你叫我瑟儿。”他点点头,强笑道道:“瑟儿,你不会死,不会的……我就是踏遍千山万水,也要把你救了……”秦瑟靠在他臂弯里,甜蜜地微笑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秦玉抓着秦瑟的手,泪汪汪地道:“姐姐,你别胡思乱想,我们一定要救你。”易大彪低头沉吟着,忽然眉头一展,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听我师父说,雪山之巅,长有千年雪参,此参乃疗伤神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只是,只是……”刘非精神一振,急道:“只是什么?”易大彪缓缓道:“只是此参异常难寻,长于人迹罕至的雪山悬崖削壁间,若非机缘巧合,极难觅到。更难的是,此参拔开根丝片刻即死,须得病人当场服用活参,否则药效全无。”说罢,摇了摇头。

此话犹如茫茫黑夜里一盏明灯,刘非喜道:“素闻白驼山雪峰积雪千年不化,悬崖之上,必有雪参。瑟儿,咱们这便动身,好不好?”心下寻思:“白驼雪山峰高崖险,要寻那千年雪参那是千难万难,倘若救不活瑟儿,我也不想活了。”秦瑟点点头,却已是气若游丝。

易大彪道:“且慢,秦姑娘此时气虚体弱,只怕挨不过三五天。”正为难间,登时想起,一个人病重之时,多喂几口参汤,便可吊住气息,多活十天半月。转身对秦玉道:“你这儿有上好的人参么?”秦玉登时醒悟,喜道:“有……我们这儿有上千年的人参。”众人将秦瑟移至院内,差仆人将人参煎了,熬成参汤,慢慢地喂给秦瑟喝了,刘非再搭她脉搏,觉得她脉搏跳动略有增强,呼吸也顺畅了些,不由心中一喜。

当下秦玉依易大彪所嘱,解开她衣衫,将一盒疗伤灵药尽数敷在她胸脯上,包扎好伤心后,让仆人多熬了几枝老参,装入药囊,又吩咐仆人多取了几枝,以备路上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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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大可甜可酸小哥哥VS呆萌迷糊不怕狗“小奶猫”“初茉!这辈子,你要想离开我,做完这一本数学题再说!”“我错了,哥哥,真的!我发誓!!!我真的错了,你就别让我做数学题了。”某茉殷勤的给自己的这位撒着娇,眼睛盯他手里的数学题,打了个冷颤。郁星黎瞥了她一眼,淡定的把手里的数学题扔到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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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直接从三十章以后开始看。我叫凌尘,有一天我玩游戏突然穿越了,而且我还变成了一颗草!『看纯草的就别看了,已经变成人了。』目前斗罗,斗罗完结后可能直接完结,也可能让你们投票下一个世界。本书练笔,可多多评论,作者有70%可能会回复你。本人不喜欢完结,我一般不看完结的书,所以哪怕是太监我也不愿意完结。太监的话我会和你们说一声,而且我可能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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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主要内容包括:到天的那边去看看;风过大夏河;迷失在伊金霍洛旗草原上;《草原传奇》背后的推手;萨满师的青铜镜;北上呼和浩特;我还在路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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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人海中,我遇见了你。可是遇见你,到底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