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一地界绕山环水人杰地灵,是聚灵修身之地的不二之选。
生于此地的妖生来自带半数灵力且易达高峰、生于此地的人灵气十足天生聪慧易得仙途。地界的特殊性在三界间形成了一个桃源般的存在,所以无论人、妖或者仙,无论产生何种冲突甚至是仙和妖厮杀,在交涉时都会避开这个地界。
故而得名——兰宁。
对妖来说,能到达的灵力高度是一出生就天注定了的,要想突破达到更高只能自断修为以肉身入轮回走一遭,轮回路的两侧水里孟婆养着河童,途中被他们看出心存邪念的妖则会被削去聚灵能力打回人间成为鬼妖。
相传兰宁的开国皇帝年轻时爱上了一只鬼妖,并且为之不再娶妻。
鬼妖不得入轮回,天咒不可为忤。
后来皇帝为了让她能再次入轮回,不惜自己四分五裂的危险,将她的魂魄入体,以自己的凡人肉身带着两人的魂魄进入了轮回。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最后还是没能逃过河童的眼睛,一具肉体承载着两束魂魄被困在轮回路上受尽折磨最终魂飞魄散。
自那之后兰宁的每一任公主相貌都生得怪异且活不过十五岁,人们将这怪罪于这件事情所致的天谴。
而楚嫣的降生让人们开始对天谴产生质疑。
她生来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眸子清冷的像夜晚的水中月,唯一不足的就是耳后有一块嫣红的胎记,拇指大小,但只要她能活过十五岁,就可对天谴的言论造成巨大冲击。
好巧不巧,楚嫣天生倔强,最气不得的就是别人把只她当作一枚赌注。十五岁生辰前夕她私自出城跋涉千里拜于冉宗师门下,一走就是七年,除了生辰当天寄回的“还活着,勿念”书信,之后便再无音信。
三年间从皇宫派出去的兵马全都无功而返,人们都以为她在生辰过后就死了,连最有胜算的她也没能逃过天谴,那兰宁为这天谴注定要再搭进去一条生命。
第四年,皇帝亲手刻了墓碑给她送行,皇后不知哭了多少个夜晚,四个哥哥也为了她决定吃素一年。
就当一切本该按照以往的轨迹重复往前走的时候。
七年后,一名自称冉宗师门徒的白衣女子到兰宁查案,女子头发高束带着面纱,有人觉得她的眼睛看着熟悉便随口喊了声“楚嫣?”,女子下意识回头时,面纱碰巧被风掀了起来。七年时间还不足以将人的面貌彻头彻尾的改变,众人一眼便认出了她就是消失七年的兰宁公主楚嫣!
就在众人惊呼“我们公主没死,天谴不攻自破”的时候,当天,楚嫣回兰宁过夜的第一晚,整个兰宁像是突然遭了诅咒一般,风沙一夜间席卷整座城池,常年绵雨不断的兰宁竟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一滴水了!
“快……快看!公主脸上,是……什么东西?!”一老头被吓得瘫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像受惊了的麻雀。
城墙之上,楚嫣不再掩饰摘去面纱,耳后的胎记竟像个种子一样正在迅速生长,一抹嫣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后蔓延伸展爬上脸颊,直到轮廓形成一朵绽放的百合花。
嫣红的“百合花”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众人大惊,谁都知道兰宁天谴是因开国之初时的一只百合花妖所致,楚嫣面容姣好且活过了十五岁,本该是推翻了天谴的言论,但现在脸上的百合花印记直接将她变成了众矢之的。
事情的发展超乎众人的想象,兰宁不仅山水树木干枯了,紧接着连地界上的灵气也瞬间蒸发甚至出现了反吸,除了百合花妖,任何立于此地或者上方的人、妖、仙都被反吸夺走了部分灵气,尤其妖最为严重。
妖界的山狸一族长子长女因反吸导致一废一伤,族长大怒,联合其他小族妖攻下兰宁并降下妖毒,沾毒者全身长满肉芽溃烂发脓痛不欲生直到死去。
霎时间,兰宁百姓对妖族喊打喊杀势必将其屠杀殆尽,对楚嫣更是痛恨至极。
而手无寸铁的百姓又怎能打得过妖族?况且已有七成的人感染了妖毒,结果可想而知,人妖大战的只持续了三天便潦草结束了。
……
一年后,兰宁火光四起黑云压城,到处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妖毒还在继续,但速度看样子已经被控制住了,家家户户都烧着个大火盆用来给长了肉芽的人割掉肉芽烫平伤口,即能止血又能暂时阻止肉芽的再生。
一墙之隔,城内破败不堪哀嚎不断,城外亦是一片狼藉尸体无数。
楚嫣穿着草鞋一袭白衣站在城墙上,乌黑的头发随意散在肩头,发尾的断痕像是被人摁着脑袋一刀又一刀剁掉的没有一点规则,左脸的淤青更是另人咋舌,面积有半张脸那么大,这要是偏一点直接打到眼上,估计当场就瞎了,难以想象下手的人是有多狠。被盖在淤青底下的嫣红胎记只勉强露出一些边边角角。
狼狈至此,从她身上竟看不出一点怯懦,漆黑的眸子仿佛藏了刀子,任谁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冷厉。
她从箭筒里夹出一只箭,左手拿起弓把,腰背一挺右手拉弓瞄准,刚一满弓,那横着的箭便咻的一声朝着目标飞了过去。
“中了,中了!”一只绿油油丑陋的家伙拥到楚嫣身边对着城外的树林欢呼。楚嫣对此不作任何反应,收了弓把,拎起箭筒在腰上绑了个死结。
她看了眼站在另一边的高挺男人,蹙眉道:“去,把箭捡回来。”
男人一身素衣,一片护身的盔甲都没有,虽说妖族已经退了,但城外妖族埋下的陷阱还藏着众多,不说有没有妖毒,就光是随便来只暗箭,他孤身一人赤手空拳的也很难不受伤。
楚嫣用手抵着下巴,见他迟迟不肯动身,于是偏过头戏虐道:“放心,不会朝你射箭的,我对你这种笨拙的活靶子不感兴趣。”
话落,男人依旧不动,定定地站着那,楚嫣的话没有在他脸上引起任何变化,稳像个枯木桩。
“谢安。”楚嫣放低语气,“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我主你仆,既然你选择了留在我身边,那就请认清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谢安点了下头,唇微启,想说些什么,喉咙一梗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长得一表人才的竟是个哑巴?!
“……我去吧。”刚刚高喊中了的绿家伙突然横到两人中间。
楚嫣将他往后一拉,道:“不看看这荒成什么样了,没事不要随便走动,头顶碟子里的水干了你可是会死的。”
绿油油的家伙叫殷勒,是只活了七百年的河童,头顶的碟子与生俱来与皮肉相连,里面的水只要干了就会死掉,所以大部份的河童都生活在河里,他们虽然长相丑陋但心地善良,被誉为河川的守护者。
而殷勒,据他说自己从小体弱多病,本来连三百年的寿命都没有,但二百岁那年因为喜欢的人死掉了悲痛欲绝,为了能等她转世,所以决心离开河流来到兰宁的至高处聚灵,本以只是杯水车薪,但他坚信自己会有转机,日日夜夜潜心聚灵,只有在坛子里的水将干时才下一次山到河里取水。身体就这么一年年好了起来并且灵气已经达到了中等妖力,但就是化不成人形。
楚嫣总觉得他是装的,哪有有了妖力却不成人形的妖?
兰宁现在的境地对殷勒来说实在不友好,加上地界对灵气的反吸,坛子里的水总是干的异常快,他本可以找个有山有水的灵地继续修行,但他就是想跟着楚嫣,因为这,楚嫣不少调侃他是只渣妖。
渣就渣吧,反正他也没地方可去了。
被拉到一旁,殷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用眼神暗示谢安,心道:“傻站着干啥呢,还不赶紧下去?”
谢安垮着脸头铁的样子看的殷勒头都要炸了,纳了闷就离开三日到别处取点水而已,怎么一回来……气氛就变得不对劲了,不过不管怎样,肯定是谢安做错了事才让楚嫣这么生气。在他心里,楚嫣永远是正确的。
被殷勒用眼睛浑身上下瞪了个遍,谢安终于抬脚迈出了第一步。
楚嫣:“快去快回,我要活的。”
谢安朝她颔首,正当转身正要走的时候被殷勒又一嗓子叫住,“不拿个匕首防身?”
挂满刀具剑器的架子就在左侧,谢安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就往石阶处走,殷勒不知道这三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出城取水的时候深刻的知道城外这一带有多危险,不能让他就这么下去,不然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囊小跑过去系在谢安身上,香囊正面绣着殷字,反面是一朵白色的百合花。
谢安疑惑的看着他,殷勒如释重负似的道:“这香囊你带着,它可以在你四周布下结界,你现在灵气尽毁,有它好歹能帮你防止妖毒和暗器。”
殷勒朝楚嫣看了眼,谢安刚要拒绝,他立马按住催促道:“你赶紧的,磨磨唧唧,猎物伤口都要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