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依旧如此,闲庭漫步,面带笑意的走进卧房,屁股直接往那雕着虎纹的木椅上一倒。在这山寨中,老虎是象征地位的东西。如果没有虎皮,刻也是要刻出来的。“来,小意儿,过来给本大当家的更衣。”
站在一旁的意儿在他背后眼露凶光,厌恶的表情转瞬即逝,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怕是又要被欺负一阵。心里倒是暗想这登徒子白长了张俊俏的脸庞,行事作风恶劣至极,不愧是悍匪。
但平时却也不见这品行恶劣的男人怎么欺负别人,倒是看到他对寨上的人都还不错。
手脚却不敢慢了分毫,自从李诺坐上大当家的位置后,可是比当初当少当家时威风了不少,山寨里的人们各个都对他点头哈腰,自己若是惹恼了这顽劣子弟,怕是要被山寨里的人欺负到老,实在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后,李诺只觉身后一股股女儿的幽香在鼻尖环绕,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自己身上没有这好闻的味道,想着别人有没有,就去闻了闻小马哥儿,结果除了刚练武完那股男人专属的汗臭,啥也没有,还被小马哥嫌弃了一番,觉得这大当家怕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看来这味道只有女人身上才会有,奇怪。
意儿双手环绕住李诺的腰,想为他褪去腰带。谁知李诺突然间抓住她的双手,扭过身,眼神落在她微微挺起的胸脯上,嬉笑道“哟,小妮子,前几天没来看你,这胸脯倒是长了不少。”
虽是厌恶至极,但这般流氓言语也是使意儿羞愤难当,俏脸羞红,赌气道:“你要更衣就更衣,要睡觉就睡觉,别来羞辱我!”
李诺看这妮子红了脸,哈哈一笑:“罢了罢了,你出去吧,本大当家要休息了。”
随之摆了摆手。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意儿愣了一下,随即逃也似的出了房门,也不忘把门带上,毕竟还是要少被他骂的好,自己已经被欺负的够多了,也不再像一开始一样想饿死自己,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找机会杀了他。
李诺也不是不知道这妮子恨透了自己,是个人眼睁睁看着被人杀了父亲,怕不是都要恨上一辈子。但是恨就恨吧,这些年打家劫舍的也没少结仇,他知道她的心思,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妮子还没有能奈何自己的本事,倒是属实有趣。
一夜未眠,老家伙们与他商量的事实在使他头疼。
房门被关上后,李诺双指轻触太阳穴冥想。
若是去投奔这天武军,倒也不愁吃穿。听闻那天武军里每日好酒好肉,还有女人供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真,那吃人传闻应该也是真的,毕竟这饥荒年间,哪来的那么多酒肉?天武军号称十万众,若是要人人吃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世道,也就那皇帝小儿能天天吃肉了。
那又如何算得上给弟兄们一个未来呢?让弟兄们都变成吃人魔头?那不如别叫雷山寨了,叫食人寨吧。
李诺随手提起一壶酒,绕过隔断,走进后厅,这儿摆放着两把乌木制成的太师椅和一张条案,条岸上有两个青铜酒杯和日常供奉的瓷盘,桌椅要比寨子里普通的木质家具精致许多。墙上挂着一幅画像,是一样貌端庄的中年男人,面露微笑却带有一丝威严。画像下方有装满香灰的香炉。这算得上是李元开的一个小灵位。寨子里有更大的灵位,那是寨中的象征,每次出门搜刮前山寨的弟兄们都要向这老寨主的灵位拜上两拜,但这是供李诺专门和父亲说话的地方,就像父亲在世时总会把他叫去后厅谈话一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就是多了张画像和一个香炉。那时他还觉得烦,哪知之后总是会想念这种“烦”。
一如既往地抹去案板上的灰尘,无奈的笑了笑“看来那妮子最近是偷懒了啊,这才几日没来,就落满了灰,等我改天一定好好骂她。”
也是习惯了欺负意儿。他一直觉得这小姑娘长的快,两年来,他眼睁睁看着少女初长成的小姑娘身材越来越有女人味,就连胸脯也越变越大了,让人时常想入非非,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早在早年闯荡时破了身。但在第一次强来时,还没进入正题呢,就被扎了个休养半月的结果,之后调侃归调侃,也没什么实际的行动。但欺负她也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种习惯,这会让自己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可能把她当成自己寻找乐趣的玩物?倒也不是。
他抬起头,对着画像道:“爹,二叔还有那几个老管事这几日一直在商讨去投奔孙翰孙犁兄弟的事,我又何尝不想给寨子另谋一条出路。”他顿了顿,“唉,当今世道,雷山寨又该何去何从啊。”
就这么盯着画像,他也知道,不会得到回答了。
什么都得靠自己,但他每次有这样关于山寨兴亡的问题,还是会来询问一下父亲,就仿佛是父亲在天上告诉了他一般。
他因要挑起整个山寨的担子,寨中几位长老将世人守孝三年的习俗在他身上进行了缩减,他就只需披麻戴孝三个月。
但也不曾忘记父亲的句句教诲。他不爱读书,或许是在山寨中长大的原因,他小时候每时每刻都渴望闯荡江湖,当好人恶人都不要紧,只要享受江湖快意恩仇就好。
他甚至有些瞧不起那些苦读诗书的书生,但唯独不会瞧不起林雁,他虽然满口道理,自己很多时候也不愿意听,却还不像那些山下的书生带着一身酸臭气。
出门游历五年,虽然过的不如在寨中好,没有丫鬟伺候,也没有能无时无刻都告诉自己该怎么做的老爹和叔伯在身边,但他不后悔。那时候总饿肚子,偷个包子被追了十里路,以前村里的人见他都恨不得捧上几笼包子来贿赂贿赂。也是第一次尝到了被世家纨绔子弟放恶犬咬的滋味儿,要知道,这在山寨里,都是自己干的事。
见了进京赶考的行乞书生,也见了飞扬跋扈的官宦子孙。见了老和尚进青楼,也见了悍匪救过路人。他觉得这才是江湖,他总是享受于感知这些人情冷暖。
五年游历并没有打压他对于真正闯荡江湖的渴望,反而又激起了几分。
父亲去世前把他叫到床榻边,告诉他一定要多读书。
他还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但既然是父亲的遗愿,那他就照做。于是这两年来,他只要不下山,几乎天天把自己泡在书房里。
但这生性放浪的孩子也不去读那四书五经,春秋典籍。
他唯独对一些奇怪的书有兴趣。就像书架底下被埋没的那本早些年间一韩姓奇人所编撰的奇兵类书籍,为了仔细研究,他足足一个星期没有离开过书房半步。
几个丫鬟也不敢打扰大当家,每次都会把饭菜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直到看大当家偶尔休息时才敢提醒。
这也属实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了。
“爹,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此时站在灵前的他自嘲的笑了笑。“论武功,我比不过您当年,也比不过二叔,”
“论学识,我仍比不过你们。”
“资历嘛……我这又算什么资历啊。”
“你说,我是不是给咱家丢脸了”
说着,眼眸也黯淡了下去。
他说的是事实,确实,论武功,这老寨主兄弟都是出类拔萃。实在可谓武学造诣颇高,李诺之前一直在这小地方生活,出门游历期间的暂且不论,就说生活的地方,还真没见过什么比他爹和叔叔更厉害的高手。哦,见过一个,就是几年前来到寨子里找父亲不知道商讨什么事的一个老道士,仙风道骨,好不气派。那时候他问父亲“厉害吗?”父亲说“厉害。”具体多厉害?他也不知道。
然后就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马栩了,这小子的力气那真的是可以令人赞叹,明明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偏偏力气可以顶上好几个自己。
他在思考自己今后该怎么做。
虽恰逢乱世,可他没什么野心志向,只是想让寨子里的人们都过上好日子。
别人的话,又关他什么事呢?收老弱妇孺进寨也只是想让寨子里多热闹些,人们都开心罢了。
粮食?他自信不会让寨子里的弟兄们饿死。
如是想着,他面对父亲的画像,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