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奇怪,但凡近的地方,总觉得日子还长,时间还多,以后再去不迟。只是迟着迟着可能就没了下文。
我在潮州市住了六年,一直有意愿去“泰佛殿”看看,只是出于上述心态,迟迟没能实现。
后来,离开潮州到佛山工作,几年也难得回去一次,每次回去也都匆匆忙忙,除了走亲访友,无暇顾及其他。回到佛山,偶尔记起又没有成行,总有点点的遗憾。
当然了,我一直都知道“泰佛殿”没什么好看的,但圆一个心愿要比好不好看重要得多。
今天,我要去的地方是登洲,就在我住的小区隔壁。搬来这边第十个年头还从来没好好探究过。
一
登洲村是一个小村庄,全中国最小的行政单位,对它有两个印象:
刚搬过来的时候,听一个球友说,登洲之所以称登洲是有一段恐怖故事的。这里地处三水交汇地带,是个典型的冲积洲。
于是,上游漂下来的“咸鱼”(尸体)就会被冲到这里。最终,它们会从这里被捞上来,所以称“登”,似乎无懈可击。
人们都喜欢道听途说,因为不需要思考。几年之间,我又把这段恐怖故事传播给另外几个人。从他们有点恐惧的眼神里,我甚至收获了一丝丝得意。相信那个始作俑者也是这般心态。
一年前,每天去游泳馆游泳都会经过登洲村的路口,每次见竖在村口,写着“区适子故里”的牌子,心里面就不是很爽,想着等老子那天混出名堂了,要把它换成“慕懿赫都故里”。至于区适子是谁?有什么成就?我连问一下度娘都嫌麻烦。我就是看不得人好,人心真是丑陋。
二
这些年,随着万科水晶城、星英半岛等楼盘的建成,地铁的推进,登洲村周边配套设施日渐完善,城市化程度也越来越高,人气也旺了起来。
沿着东平河的护堤一路走去,一座偌大的仿古建设映入眼帘。建筑形制:面阔五间,三进三落,龙船脊,硬山顶。前边有很宽的地堂,一块块的旗杆石排得像麻将一样整齐,彰显着家族的荣誉。再向前还有一小条水。这便是区氏祠堂。
基本上,现代新建的祠堂都是这形制。只是装饰方面,比起有一定年份的祠堂要逊色很多。
在地堂的边上有棵大榕树,底下有一些人在聊天、乘凉,或者下棋。从相貌、言语和衣着判断,可以辨认出都是本地人。顺德的粤语特别与众不同,很好认。
一个白发老者缓慢走了过来,大家都礼貌地喊他“叔公。”老者乐呵呵,不知咕噜了句什么,大伙都笑了。
比起被外来人口包围的沙滘陈家祠和石头村霍氏家祠,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似乎这里才有真正“村”的概念。
大家都同姓同宗,相互间或远或近都有血缘关系,保持原始的聚居习俗,显得紧密、团结、亲近。反正就是一种氛围,实在存在又很难描述,希望我说明白了。
祠堂是完全敞开的,里头空无一人。
凭良心讲,远看还行,近看就真是一文不名了,显得粗制滥造,完全不走心。大门上的“哼哈二将”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伫立睥睨。但我一点也不在乎。
三
这里并非祠堂那么简单,它竟然还是个纪念馆———区适子纪念馆。
看了一些资料才渐渐有些了解。
据宋史载:区适子,宋末县境鮀洲人,以博学多才闻名乡里,人称“登洲先生”。
也就是说“登洲”以前是叫“鮀洲”,后来因为区适子,才得此名。这么说来,“咸鱼说”简直就是抹黑。
这世界可怕的是,总有一群不明真相又不想探究真相的人乐不疲此地传播着道听途说。比如我。怎么我还说得好像很自豪一样?
区适子是个牛人。据说,少年时代聪明颖悟,有“神童”之称;成年后著有《绮业集》;后来还开办“菊庄书舍”授徒。
真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居然文渊源长,人才辈出。后来,我深入小村内部,对此也有些佐证。比如“一善巷”、“平阳大街”等带有浓浓文化气息的称谓;比如民间手艺人雕出栩栩如生之作。让人从中领略到那久远的文化底蕴。
而最令我意外的是,区适子之所以著名,是因为他编著了《三字经》!遥远的事情突然就在身边,这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
据说,这是一个顺德人花了13年的时间证实的。感觉这样的表述有点“高级黑”。难道是想说这位顺德人不务正业吗?
想想看,如果是业余爱好,那他总要养家糊口,总要工作的吧?从这方面讲,13年就不大可能了。
如果是专业人士,就这样一个已经有论点的证明花13年,既容易让人质疑他的专业,也挺浪费时间的。
人们就喜欢让自己充满气,然后飘到天空中,让众生膜拜。
有一些人更夸张,说这事有着“证明了岭南不是文化沙漠!”的历史和现实意义。让人不禁想到贺电同志,和他著名的《平安经》以及“舔狗们”。
是不是文化沙漠需要证明的吗?人说你是文化沙漠你就是了?
再说了,即便如是,你就算跳起来大喊,“我不是沙漠”,又有什么用呢?又意味着什么呢?咱又不是螃蟹,被敲一下,就举起来双钳来要一拼死活。
如诗云:你见或不见,它都在那里。
我就是想说,《三字经》很好,不要以各种各样的见不得人的目的来亵渎它。
四
每一处地方,发展和保护都是永恒的主题。
一方面,登洲村的生态环境依然很好。一些古代建筑也被完整地被保护了起来,为小村增添了不少的风采。
另一方面,村里的小洋楼也见缝插针建了起来,一些古建筑被毁于一旦,一些也岌岌可危。
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城市将吞噬这里的一切,让它们变成毫无灵魂的水泥森林。
在一座宅子的门口,一大叔见我拿着相机拍个不停,好奇地停了下来,搭讪道,“拍照片啊。”见我不那么想理会他又问“有什么搞作?”
我意识到宅子可能是他的,而他也可能以为我是什么工作人员之类的。于是问道,“这栋东西你的?”
他说“是啊。”
我极尽夸张的语气道,“那你发达了!”
“有什么发达?”他似乎很平静,但有一丝期待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我不知说啥好,只是说,“你千万别拆了啊!”
他似乎不是很相信,摇摇头走了,其实我自己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