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是死神。”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你是亡者。”
“对，我是亡者。”
庞贝看着一脸错愕的皇笑了起来：“对，我是死神，现在是亡者了。身为死神却能拥抱死亡，还真是可笑的事情呢。”
“算了，看你也不会再说些什么。”庞贝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杀死死神的方法很简单，将作为收割亡者的道具后面的‘神之处’切断，便失去了与神的联系，我们便死了。作为自由人，作为亡者而非神的仆人，活下去。”
“是历告诉你的？”
“是啊。”庞贝又笑了起来，“是啊，我为了成为一个自由的怪物，为了让秘夜那个混蛋好看，我请求历把我变成亡者，就是这样。”
“但是……”皇有些不解，“如果被切断联络的话，不是会变成普通的VIDE，一具空壳吗？”
“啊，你没听老爷子说啊。”庞贝的兴趣瞬间淡了下去，“我没有接受VIDE手术。”
“是这样啊。”皇挡在梅因的面前，并且咬紧了牙关，“那么，我现在开始，驱除你。”
“别急别急，让我多说几句。”庞贝笑了笑，“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也没有接受VIDE手术，也知道你现在既愤怒又痛苦。不用装了，冒牌货。你的话里漏洞百出啊，为什么知道杀死死神的相关事宜，为什么知道‘神之处’，你的死神腔别扭到了极点。”
“不，你猜错了。我是死神，是VIDE。”皇皱了皱眉，但还是冷静地回答。突然，背后的梅因攥着大衣的手越来越紧，还开始颤抖起来。
“不要说谎了，皇。他早就知道了，没有必要再掩饰了。”梅因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仿佛还带着哭腔，“还有，待在说谎者的身边，真的……很难受……”
皇有些惊讶，但很快冷静下来。他摊手，说道：“是的，如你所见，我不是VIDE。但是，我是死神，这点请你记好。”
“这可不是我印象里的那个懦弱不自信的皇会说的话。怎么了，皇·安，遇到了什么人，足以改变你？”他说着，随即又用带着戏谑的眼光绕过皇，看着梅因，“怎么了，小‘贵人’害羞了，不敢出来了？”
“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就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了。”皇挠了挠脑袋，“把我美丽的家乡搞得一团糟，还吓到了梅因，你这家伙，很让人不爽啊。”
庞贝有些惊讶，但还是大笑了起来，“什么嘛，你真的是皇吗？”随即他便安静下来，从一旁的尸体上拔出一把刺剑，“当然，我抛弃死神身份的真实目的，不过是为了好好跟你打一场。毕竟嘛，”他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冲刺，“我也很不爽你这家伙啊，皇·安。”
“好了，梅因，用这双眼睛看这幅景象，很糟糕吧。”皇摸了摸梅因的头，“闭上眼睛，站到出口，我一下子就解决，然后去找你。”
“不要。这样做，不就像爸爸一样吗？”梅因闭着眼睛，却挡不住溢出的泪水，“爸爸也是，让我好好等着，却又独自一人跑走了，我不要，不要你一个人走开……”
“那么，就当你和我在赛跑。当我和亡者开始打架时，你就开始跑，跑到东边的一个城市，就是我和你相遇的那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叫历的小矮子叔叔，我其实和他很熟……对不起，又骗了你……”
“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在说谎……”梅因不能自己地哭了起来，“说吧，继续说规则，我最守规矩了，皇……”
“好的。只要在那之前，我抓到了你，你就要乖乖接受惩罚，如果我没有在你到达城市前抓住你，你就把这个包裹给他，给历。”皇说着将肩上缠着的小包裹取下，“这里面有我的东西，用这个作为信物，拜托他照顾你。要有礼貌，对恩人一定要有礼貌……”
“知道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梅因抹了抹眼泪，接过皇手中的包裹。
—2—
“交代后事结束了吗？”庞贝拨了拨刺剑的剑刃，“我可是等的不耐烦了啊。”
“那还真是失礼了，庞贝。”皇看着远处空无一物的出口。
“我还以为你会找到我来报仇呢，看来是我猜错了。”他从尸体堆上站起，“要不我们握手言和吧？你顺便从试练塔和无聊的家乡情怀中毕业。”
“那种事情早就无所谓了，怎样的仇恨都不会驱使我杀死别人。你只是单纯的令我不爽而已。”皇伸到颈椎处，缓缓从衣领中摸出一柄短剑，“行吧，别废话，我还要追上去找梅因呢。”
“话说，小姑娘跑走了你可就如此猖狂呢。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庞贝又开始戏谑。
“我怎么知道。”皇说着开始冲刺。他淌过血泊，踏着尸体，一步步拉近距离。他挥出一剑，被庞贝用力劈开。
“不像话！”庞贝趁势在皇手臂上开了一道口子，“根本就是胡乱挥剑！”他见皇再次挥剑，便朝皇的膝盖踢去，皇向后退了一步，靴子却从尸体的头皮上滑过，向后仰去，庞贝看见破绽，用力刺出。
“喂……你在做什么……”庞贝有些恍然，眼前的青年扯过刺剑，强行让自己站稳了脚跟。
皇的短剑不知什么时候动了。庞贝躲闪不及，被削去了一尖头皮。血开始喷涌，左眼血红一片，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战况。他想要还击，刺剑却被皇紧紧抓着，甚至有断裂的迹象。
“该死……”他跳下尸体山，跑到一旁。他看着站在山上的皇，突然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皇有些莫名其妙。
“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他反过来问道。
“有什么……”他警惕起来，站在山上一动不动。
等下。
如果是被亡者杀死，会渐渐消失。
如果是被言者或死神杀死，会变成亡者。
如果是被死神带走，会直接消失。
这个世界，没有“尸体”这一概念。
“啊……糟糕……”皇拼命想要逃出尸体山。庞贝一挥手，那庞大的尸体山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死吧，皇。”庞贝开始尖笑起来。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空洞旁，一个青年缓缓站了起来。
“要死的是你，庞贝。”皇踉跄着向这边走来。
“啊，好吧。”庞贝无趣地打个哈欠，从土地中拿出另一柄刺剑，“来吧。看你能不能成功驱除我。来吧，不过我觉得，想要近我的身，你还差了远了。”
“我会直接杀死你……”皇抹了抹嘴角的血痕，向庞贝冲刺过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竟然还是这么无谋啊……”庞贝一抬手，便有三十来把刺剑从松动的泥土中飞起，悬浮在空中，“这就是我的‘幻象’，‘米塔尔镇的可爱居民与庞贝·米塔尔的美妙收藏’。”他一面挥动刺剑，挡开皇的攻势，一面左腾右闪，配合空中的刺剑让皇头疼。
皇停下了追赶的脚步，随后用短剑拨了拨漂浮着的刺剑。
“喂，庞贝。”皇拿过一把刺剑，“你怕是不知道吧，身为死神的，我的能力。”
“不就是与亡者握手，送走亡者吗？”庞贝握着刺剑，狐疑地看着皇将刺剑掂在手中。
“晓的右眼，能把与其对视的亡者送走，但也拥有着一定的透视能力。”
“你想说什么……”庞贝有些紧张，盯着皇的背影发问。。
“历的双手，能够将触碰到后脑勺的亡者送走，同时拥有能够熟练使用手指碰触的器具的能力。”
“我……为什么不知道……”庞贝看上去非常惊异，“为什么，老爷子什么也没说……他说过会支持我，但是……”
“出，他有六根手指，被称为‘芽’。平时与小拇指缠在一起，谎称是良性肿瘤，实际上，只要是被‘芽’触碰的生物，不论言者死神还是其他生物，就连微生物也不例外，会从遗传物质开始崩坏，直至消失。”
“那是……什么……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随口胡诌吗？”庞贝看见皇转过身来，举起刺剑，拼命止住想要后退的腿。
“我的右手啊，”皇笑了起来，“能带来绝望。”
庞贝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样，那个家伙到了自己的眼前。皇伸出了右手，伸向庞贝空闲的左手……
“啊，什么绝望？”庞贝一摊手，“你不是忘了我手上还有武器的吧，蠢货。”
皇连连后退，向前方吐出一口鲜血。刺剑刺穿了自己的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灼热的炭块一般。
“好了，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我来杀死你……”庞贝一边笑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3—
“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
“你看，梅因都已经让你了哦，一步也没有跑。”
“到底在干什么，别让我等太久啊，皇。”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和我玩躲猫猫。那么，我要来找你了，一……二……对了，等我数到一百，我就会进来找你的，皇，你一定在里面，好好地躲着呢。是吧，皇？”
“我要开始了，三……四……”
突然一只细弱却有力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头上，揉了揉。梅因睁开眼，抬头向上看去。
是那张熟悉的脸。
“走吧，梅因。我们去东边。”皇比了比大拇指，随后咧开嘴笑了笑。
“啊，找到了。”梅因抹了抹流到下巴的泪珠，“话说啊皇，笑容还真是不适合你啊。”
“是吗，难道你就适合吗？”皇捏了捏梅因的脸，“好了，按照说好了的，我可要给你惩罚哦。”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管是什么惩罚，我都会乖乖接受的。”梅因说着对着皇的背挥出一拳，“死鬼，皇。”
—4—
“那可是你的唯一的弟子，这样真的好吗？”历倚在出之初的背后，说道，“别说是武技了，就连‘芽’也没有给他……”
出之初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腾腾热气在他的胡须上、睫毛上凝结了水滴，他却不为所动。“我们是在讨论这件事是否正确吗，历？”
“不是。”
出之初又抿了一口茶，不再说话。
“但是，你不是说过，会尽己所能帮助他的么？”历接着发问。
“庞贝·米塔尔，他是怪物。彻彻底底的怪物。”出之初放下茶杯，走到种植园的一角，举起一把做工精致的铲子反复观看，“我不能帮助他，那样的话，相当于帮助秘夜。”
“话说，你为什么那么反对‘司’啊……”历打了个哈欠，问道。
出之初沉默了一会儿。他挥了挥铲子，确定自己依旧可以熟练舞动以后，一步步挪回到历的身边，随便拣了一张凳子坐下。
“‘司’现在正在利用VIDE，想要联络上神。”出之初又拿起茶杯，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叹了口气，“倒是你，为什么不驱除‘出’？”
历向后一仰：“如果我杀死他，皇·安就没法杀死他了。”
“我不觉得你刚刚说的话中有什么因果关系。”
“你想嘛——”历猛地直起身来，“‘出’的目的不过就是和皇打一场，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嘛……”
“是这样吗？”出之初挠了挠头。
“少装蒜了，对于‘出’，你比我接触得还多。”历说完便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出将铲子放在了腿上，仔细端详后点了点头，不知是为了回应历的话，还是对铲子的状态表示肯定。
“那么，就这样吧。”出之初站了起来，“我来杀死你，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