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朝皇宫
废帝退位,囚于京中别院,新皇于十日前登基称帝。
前朝后宫,经过一番洗礼,从起初的哗然惶恐不安渐渐顺从。
废帝的嫔妃们接连迁出后宫,有些或被遣送回府,有些或被送往佛寺修行,宫中上下无一不道新帝仁慈。
嫔妃中,唯有一人例外,被新帝留在宫中,废去名号,以宫婢身份留在身边侍奉。
此人正是从前深受废帝宠爱的澜贵嫔孟妧,出自武将世家孟氏,在前朝威名震震的镇国大将军孟辅翼,便是这位澜贵嫔的大伯父。
只是孟辅翼这支是嫡系,澜贵嫔父亲孟崿这支是庶系,若不是依仗废帝对澜贵嫔的宠爱,如今仍远在骧洲,为孟氏所不问,哪里还能做到今日的五品文散官。
说起澜贵嫔,除了她的花容之颜外,不得不提她的识时务。
宫变那日,晌午还倚在废帝怀中娇笑连连,晚间便双膝跪地向新帝俯首称臣,全然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好不薄情寡义,没一点骨气。
因此,宫中不少人议论纷纷,更是有人痛骂澜贵嫔,什么软骨头贱坯子狼心狗肺的,话是要多难听就多难听。
申时一刻,太宸殿内静悄悄的,除了新帝南荣则批阅奏折的落笔声,便是身边婢女不时的研墨声,压抑得很。
“前朝有人向朕进言斩草要除根,这样,方能以绝后患。”南荣则放下奏章,抬头扫向低头研墨的婢女,眸色幽深,顿了顿,毫无掩饰地试探道:“无澜,你怎么看?”
无澜,是孟妧初入宫闱,先太后赐的名字,被别人唤了多年,孟妧快要不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了。
新帝年逾三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登基之前,曾征战沙场数年,英姿勃勃,饶是见惯了废帝的若玉之颜、若松之姿,亦曾颇为欣赏这般英雄男子。
只是这样的男子,若不篡位,必是京中人人仰慕的大英雄。
孟妧虽久处宫廷,却不少听闻南荣则征战沙场的事迹。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何等不易,是千言万语道不尽的艰难。
父亲是孟氏庶子,她是父亲的庶女,虽出身武将世家,可与孟氏嫡系是说不上话的。
这两日在南荣则身边侍奉,孟妧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难保,辜负了废帝。
孟妧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待犹疑,直接屈膝作礼,小心翼翼地回话说:“奴婢出身卑微,脑子愚笨,凡事皆没个主意。陛下仁慈,留奴婢近身侍奉。前朝之事,陛下莫要为难奴婢了。”
能在宫中数十年如一日安稳度日,又被废帝宠幸多年的女子,南荣则不会小觑。
聪慧美丽的女子,总令人怜惜。
南荣则一双卧龙眉轻挑,似笑非笑道:“无碍,你说吧。”
孟妧头低了又低,深怕被南荣则看出不妥:“奴婢身份低微,九岁时被父亲送进宫,先太后见奴婢伶俐,刚入宫便收了奴婢在身侧侍候,待及笄时,又被先太后打发去侍候废帝,这些年,废帝待奴婢极好。此等恩情,奴婢万不能忘,奴婢出于报恩,自然希望陛下留废帝一条命。可陛下留奴婢一命,亦于奴婢有恩,两恩有悖,奴婢不敢忘恩负义,故而不知该如何同陛下说。”
“你说你脑子愚笨,果真不假。一番话说下来,多费口舌,又没回答朕所问,哼。”说着,南荣则将手里捏着的奏折丢到一旁,神情漠然,说:“罢了,废帝还是着人严加看守吧,朕毕竟与他出自同宗。”
孟妧暗暗松了口气。
南荣则此举,她亦理解。毕竟他根基未稳,对废帝赶尽杀绝,怕是会令朝臣人心惶惶。
不论其他,废帝如今能活着,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