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全城的主干道,朱青大街有着无数东西走向的分支,连荣街只是其中之一。
这里可不像是简单的地方,左右满是府邸林立,高大森严的墙院寒气逼人。每一个站着的守卫如是活着的石雕一动不动,稍微靠近一些就是麻木的冰凉询问。
凉生穿过这样几乎没有人气的地方,一路走到底。普通的高深门院。
没有看见守卫,叩门也无人应声。于是想着把门推开,却是巍然不动。不是门上了锁,也不是有人恶意在门后抵着。凉生发现是这门本身重的惊人,推开一毫一厘都是奢望。凉生转而看向它的墙瓦,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双脚在墙上交替几踩,向上一窜,明明手都已经够到围墙向外的檐边了,手上一阵剧痛,跌落下来,才发现多了一个被啃噬的不大伤口。
凉生再次大喊:“有人在吗?”无人应声,周围一片都是死的沉寂。凉生围着绕了数圈,全都没有办法。把剑拔出来,想试着凿出一道口子,看看究竟,淌下来的血覆上剑身的图案。
手边的剑菱形图案突然发出红亮的光,映照凉生双眼。
凉生再去看眼前,这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居所。黝黑鳞片一样的瓦片,翘起的飞檐像是活活钉着的飞鸟,连接一片的垂脊和正脊像是皑皑白骨,该是辟邪的垂兽似乎成了邪物本身。屋顶已经不祥至极,然而柱子和大门还要邪魔歪道一些,柱子是钉耙,大门是血盆大口,横梁与柱子连接的斗拱有成千上万的人脸向外用力挣扎。凉生看到这样的魔幻景象连眼睛都流出鲜血来。
凉生拭去,再回过神来,眼前一切又变回普通景象。菱形图案黯淡下去,手边的血迹却是清晰可见。这次再去推门,门轻易大开,不过里面是密实的影墙。
绕开装饰遮挡的影壁,凉生才看到里面的景象,无人看守的院子,垂柳和花卉,生机几许。老人拄着拐杖拿着颈长肚圆的花洒,小心翼翼地浇灌。一旁的假山和石子小路将他们置于幽静雅致的画面里。
这一切似乎是与凉生刚才在外面所遇所见的全然不同。
“是阎,还是煞啊,母石的影响越来越重,怎么还有的空到老头子我这里。。。”明明是背对着凉生的老人,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凉生,他自顾自地说着什么,回过头却是看见陌生的凉生而止了口。
“小子,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人说着话,手上也不停顿,分量不轻的花洒径直飞了过来。
凉生像是早有准备,随手将之接住,还避开了来袭的清水。眼前的老人似乎有所惊讶,还是举起了手中的拐杖:“我的拐里有火器,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是煞,那个用刀的家伙告诉我这里的。我的朋友死于还能行动的死人刀下,我是来寻求答案的。”凉生说着还善意地把花洒摆在脚边。
老头低头神情变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说道:“你不是三生教派的信徒吧。。。”
老头抬眼,席卷的剑光猝不及防地划开拐杖,红木落在地上,实心的拐杖里没有杜撰的火器。
“我不是,所以才要问你,三生教是什么,你刚才提到的母。。石又是什么。。。”凉生的剑直指老人,留有不小的空间。
“我开始有些明白你是如何让煞开口的了。”老人被威胁着,人却是比刚才要从容的多,他深吸一口气,然后:
“我从你粗鲁的行径来看,也许你没有母亲。”
凉生一下子被激怒,脚冲一步,剑进一尺,老人粗糙的皱皮裂出血痕。
老人还是悠哉淡定地说:“你看答案很简单,每个人都是蜡烛,它们藏起来的线头被点燃的时候,你才能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用强烈至极的情绪操纵人的行径,母石就是这么做的,甚至于还要更多。这样的答案,煞和阎应该是可以告诉你的。也许是你自尊心太强了,少年人,你好斗的血同现在朱青弥漫的邪意杀念相比差别也不多了。”
蜡烛的比喻也许还隐晦难懂,操纵人心的奇异母石解答了些许疑惑,最后的批评却是让凉生清醒许多。
还未等凉生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老人却抢先开了口:“你若要问我为什么称作母石,那我得告诉你,这只是个称呼。至少整个三生教派中都是这么称呼的。不过你可别以为它被叫做石头就是石头了,它邪性的很,常常凭依于某种器物。。。”
凉生听到这里,却没了打断的意思,真相的大门敞开着欢迎自己进去。
“接触过母石依附器物的人才会受其影响,如果你要找去,不妨从这方面去试试看。好了,年轻人,手一直举着真的不累吗。”
凉生这才意识到此时自己还保持着威胁的姿态,急忙把剑收起来。
只是老人的话还没停:“你看到我的诚意了,你不妨也表现一下对老人的关怀,请劳烦你把我那可怜的拐拾掇起来。”
凉生去捡那分成两半的拐杖,他注意到也许是剑利的缘故,拐杖的切面也异常锋利,同时似乎藏在拐杖里的有种奇异的纹路。不过是别人的东西,他也不好细细研究,他才递还过去,老人却又开了口,他说道:“母石是酿成悲剧的原因,把它摧毁也无可厚非。只是有一件事情,母石借居的器物无坚不摧,基本上没什么办法。”
凉生听到着,他几乎是立马说出了老人希望他说的话:“基本上,所以还是有办法的,对吗。”“不错,答案就在这里。”老人把拐杖的尖端对着凉生,还示意凉生去看,凉生愣神,又戒备起来,老人不语,拿手在脖子上一抹,又往拐杖的那个尖口一涂抹,刹时红光乍现,凉生不慎又看到了地狱修罗般的邪魔景象。
而这次令凉生再回过神来的除模糊双眼的血泪外还有心口的一阵剧痛和老人冰凉刺骨的话:“让母石依附于人身,母石就不见了。你看就是这么简单。”
萦绕在鼻间的腥恶气息,血色的朦胧视线,握剑的手渐渐失去气力。老人把扎入凉生胸口的拐杖抽出,竟是直接消失了一大块,老人退开几步,凉生竟一时还能站着,握着剑还要往前去砍,可就这样虚晃几剑,剑从手中脱出,人也猛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