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献堂的白掌事洛寒之前来时见过,是一位骨瘦嶙峋的老者,面容阴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此时正翘着二郎腿横躺在柜台之上打着瞌睡,见到洛寒进来,如梦呓般自言自语道,
“气息不稳,脚下虚浮,我这儿补元气的伤药可不便宜。”
洛寒随手将庞虎的贡献牌扔给老者,“前辈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来取之前问过的东西。”
老者懒洋洋的起身,就这么弓着腰坐在柜台上,瞧了眼贡献牌,“哟,点还不少,看来这唤灵阁也没什么未来了,现在就连固元境一层的小鬼都能来咱这儿消费喽。”
正说着,但见白掌事忽然如变了个人一样严厉起来,周身散发出无穷威压,整个贡献堂霎时间都变得似冰窖般寒冷,“小贼大胆!说!此物究竟从何而来!”
这份威压对于仍处在固元境的外门众弟子宛如天威一般,更何况如今刚经历完大战的洛寒。肉眼可见,洛寒的周身在这一瞬凭空凝结出无数把冰冷的尖刀,似是回答若不能让老者满意,下一刻的结果便可想而知。
此时如果换了其他弟子,必定是先下跪求饶再言其他,毕竟这外门三殿的掌事都是唤灵阁在外聘请而来的供奉,平日里对众弟子就少有好脸色,尤其这位白掌事更传闻出身自邪派,一旦得罪了他必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洛寒微微皱眉,无论在哪都得凭实力说话这个道理他很清楚,别人对自己会有误会他也能理解,可真当自己面对这些,心中还是会有些许不爽。洛寒就这么蹙着眉盯着白掌事,淡淡开口,“客人拿钱去买东西,店家岂有问钱从何来的道理?”
白掌事板着脸看着洛寒,在他的眼神中居然看不到丝毫畏惧,而且面前的小鬼居然还敢振振有词的反过来质问自己,诡异的笑了笑,“小鬼有点意思,可老夫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咱们这概不退货,你要的东西与你现在无用,确定想清楚了?”说着,白掌事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又恢复了方才懒洋洋的样子,整个贡献堂也恢复如初。
等了一会,见洛寒竟不再答话,白掌事抛出二物,“冥顽不灵的小子,拿了东西赶紧滚蛋,别碍着老子睡觉。”
洛寒确实换了两件奇怪的东西,第一件叫做《太上内观经》,相传是由这天灵大陆西部四巨头之一的太上宗所创,经后世改良至今就连凡人也可学习。习得后便可以进行自我内视,对自己的深浅和问题做进一步的了解。说起来玄妙非常,可因为此卷并不能提升自己任何实力,所以也常被人戏称为“快乐经”。
第二件则是一根散元香,剧毒之物,如它的名字一般可以使闻到此香的生灵元气不断消散。此物通常是内门弟子驯服兽灵时的辅助道具,虽然也有外门弟子提前准备,可显然这些和现在的洛寒毫无关系。
洛寒拿着心仪已久的两件东西回到自己的崖边茅屋,也不顾此时身体元气空虚的状况,一头便扎进了《太上内观经》的学习之中。
这种凡人都能修习的功法并不复杂,两三个时辰后洛寒便能熟练掌握。只可惜这种存有功法的卷宗是直接拓印在脑海当中,看完便自行毁坏了,也无法言传身教,怪不得白掌事方才专门提醒概不退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洛寒也在心中盘算,“今日才在武斗场立威,想来这个时辰不会再有人来寻我。这里正好又地处偏僻,这点动静应当也不会被他人察觉。”
觉得总算万事俱备了,洛寒将门窗统统关好,将房内的油灯吹灭,然后——竟然在这密闭的环境中点燃了那支散元香!
那散元香对于未到凝气境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敌,霸道异常。而洛寒此时的行为,无论放在谁的眼中,都宛如自杀。
一缕缕的香烟瞬间在房间萦绕,洛寒也深知其中厉害,自然是丝毫不敢大意,赶忙盘膝而坐,内视丹田。只见洛寒丹田内本就所剩不多的元气快速流失,瞬间便已见底。
洛寒集中精神,虽不与干涉,却一直死死盯着。直到,体内只剩下那最后一丝生命本元的时候,才如狮子搏兔般全力出击,拼死抵挡这散元香之毒。
十息过去了,洛寒牙关紧咬,表情凝重,与体内之毒如同相互角力一般你推我挡;
二十息过去了,洛寒汗如雨下,青筋暴起,守着自己最后一丝元气寸土不让;
三十息过去了,洛寒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盘膝而坐的身体已经开始不住的抖动。
“怎么还不来!难不成我的想法错了?我又要这么不明不白的再死一次了么!”洛寒心里已经有些慌了,现实与他的预期截然不符。
可他不甘心,就如同曾经的洛寒临死之际一般。只不过区别是,曾经的洛寒懊悔的闭上了双眼,而现在的洛寒哪怕命悬一线,仍在用坚定的意志力顽强抵抗,哪怕再多争取一息也罢。
说时迟那时快,洛寒的四周终于在最后关头传来了动静。四面八方的天地灵气不由自主的顺着洛寒的眼鼻口耳,进入了他的体内,并迅速的转化为了他的自身元气。
“回光返照”!人在将死之际往往都会得到这般天地恩惠,短时间内焕然一新。
洛寒当日在武斗场旁观战便有了这个想法,既然这所谓的固元境就是巩固经脉,强化身体素质,积攒体内元气的过程,那不论如何去做,最后达到目的就行。饥饿时的饱餐又让他再次肯定了这个理论,既然通常的修炼方法行不通,那就让自己的身体“饿”起来,不吃不行!
不过现在洛寒体内的元气仍在不断流失,虽然得到的补充大幅缓解了他方才的压力,可洛寒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不敢有丝毫松懈,洛寒知道此时的自己,就如同一个漏斗一般。天地灵气通过全身脉络进入丹田,再转为元气消散,稍有不慎,便会跌下万丈深渊。必须仔细的和毒香抗衡以控制元气流失的速度,流失的太慢,天地灵气补足便会停止,也就前功尽弃了;而流失的太快,他的经脉也承受不住灵气冲刷的洗礼。
就这样一点一点,在天地之威的帮助下,洛寒的经脉终于慢慢扩张开来,原本阻塞之处也渐渐畅通。可随着时间的缓缓而过,似乎苍天都不服气为何这个少年体内的元力仍未补充足够。天地威压瞬间暴涨,四周的天地灵气甚至都形成了气旋,向洛寒的茅屋迅速逼近。
......
与此同时,一处古色古香的木屋之内,两名女子正坐在茶桌旁相谈甚欢。年纪稍长的宫装美妇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对面前的这个弟子显然很是喜爱,似乎在这个弟子面前,自己无论如何也严厉不起来。
而坐在另一侧的少女也确实聪明伶俐,乖巧可人。面对师尊的一个个提问,不但答的面面俱到,还不时能提出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可下一刻,美妇却罕见的皱起了眉头,遥遥望着洛寒茅屋的方向,“怎么回事?为师要出去一趟,今天就先到这吧。”说罢便飞身而起,如同流星般横跨天际,朝着洛寒这边火速赶来。
“出什么事了,从未见过师尊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少女略显疑惑的自语。
待美妇赶到之时,看着眼前如此庞大的灵气气旋,即便是她,都不免诧异万分。她知道,当务之急是必须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立马开始传音询问。
不一会功夫,“该死!内观经,散元香,灵气漩涡!到底是哪个混蛋告诉他这个混账方法的!”美妇不愧是已经能御空飞行的高手,从这些点点滴滴便已经能将洛寒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她并不认为这个方法只凭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就能想得出来。
“逼天地灵气入体,真亏告诉他的混蛋能想的出来!可这哪是一个固元境的小鬼可以随便掌控的,天地之威又岂是儿戏,这不是叫这小鬼去送死么!”美妇虽然心中也在感叹这个想法的清奇,可更多的却是愤怒,这让平日里温柔和善的她都不免粗口连连。
而此时的洛寒正即将面临最凶险的时刻,虽然他实力低微,可对危险的直觉却一直都在。
虽然看不见外面,但洛寒能感觉到,似乎有一个人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思前想后,终究还是惊动到别人了,只不过不知是敌是友。这茅屋三面都是悬崖,此人竟能这么快察觉并赶来,怕是境界不是一般的高。”
按照洛寒从书中得知,从最初固本培元方为“固元境”;当元气充盈,便需要凝结它们,方为“凝气境”;当元气凝结为元液,便需要将其固化,方为“筑基期”;而有了根基,才能够培育自身内丹,方为“结丹期”;而当丹碎,元神破丹而出,才可御空而行,成为“元婴期”。
若洛寒的直觉没错,来人至少怕也是一名元婴老怪了。多想无益,洛寒不但要专心应付此时的现状,还要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灵气漩涡,确实也无暇他顾。
只是一直自以为胸怀奇策的他,还是觉得这次太过大意了,大意到此刻自己的生命或许就在来人的一个念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