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忌阴,善忌阳。恶之显者祸浅,而隐者祸深;善之显者功小,而隐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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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淼为何会认识窦伊穆?
时间让我们回溯前一个时辰。
那时正狂风大作,大雨瓢泼。赶路中的葬七和窦伊穆二人只能躲在一颗巨树下躲雨。
窦伊穆看着哗哗落下地雨滴,忧心忡忡道:“唉呀!民间俗语说这盛夏的天犹如那婴儿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这这瞬间大雨如注。”
葬七说道:“是啊!看这骤雨一时半刻不会停。”他说着耸了耸肩。
窦伊穆接着道:“唉。此次出行匆忙,连雨具蓑衣也未曾带在身上。”他看了看被树缝隙间落下的雨滴淋湿的衣裳,“只是可惜了昨夜刚烘烤干的衣裳。”
葬七目光瞥了窦伊穆的衣裳,揶揄道:“窦大人至少还穿着华丽得体的衣裳,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连最次一等的麻衣都穿不上。”
窦伊穆面容一动,看着葬七呵呵笑道:“葬七兄啊!这可怨不得我,我这衣裳也是花银子买来的,不穿不是浪费了吗。再说了,皇帝也说过‘众位爱卿要懂得体恤百姓。’”
葬七不解道:“哦?皇帝说体恤百姓和你这穿着华丽有何相干?”
窦伊穆娓娓道来:“这你就不懂了吧!葬七兄,你想啊,这衣裳是需要人才能做的,而做这衣裳的人定会得到做这件衣裳的报酬。”
葬七点点头。
“而做这件衣裳的原材料又是从些许物品中缝制提炼的。你说,若是没有人穿着衣裳,那会造成多少人无工可做,无钱可领。他们没有钱,官服自然无税可收,那天下不会大乱吗?
你说我穿了这衣裳间接增加了他们的钱粮,他们有了钱,官府也能收税,这难道还会乱吗?这还不是体恤百姓吗?”
葬七感觉窦伊穆说的很对,但是又觉得不对,想张口指出这是谬论,但说其是谬论的根据在哪他也说不清楚。
合着防止天下大乱,就是让你穿着百姓做的衣裳?他这样想着。
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窦伊穆的高论,他不愿这一问题上和窦伊穆做过多的争辩。他知道他说不过窦伊穆。
窦伊穆嘿嘿一笑接着道:“葬七兄,不是窦某不懂这百姓之苦,而是窦某从未当过这贫民百姓。”
葬七撇撇嘴——该着你享福呗!
轰隆隆!
一声惊雷在他们头顶炸响。
暴雨中似有一人影打着黄色的油纸伞在狂奔,路面上坑坑洼洼的小水洼被他踏起溅在小路的两边。
传来的踏水声引起了葬七的警觉,他目光一凝看向了那打着伞的人影上。
“窦大人,似乎有人朝着我们过来了?”
窦伊穆也听见了踏水声,他看着那人影说道:“是不是摇光的人追来了?”
葬七伸手摸向了背后的裹刀布。里面裹着三把嗜血地利刃。
“从穿着上来看不像,倒像是急忙归家地山野村夫。”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大致能看清那人所穿的服装。
“那就好。”窦伊穆暗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在这雨天碰见什么不该碰的人。要不然到时候他不止可惜这衣服!
“嗯。但切不可掉以轻心。”葬七摸着裹刀布的手依旧未松开。
“我们要不把将他唤过来询问一遍确认无误后我们也能放心。而且说不定也能借道去他家暂避这雨。”窦伊穆说道。
“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葬七劝告道。
可葬七不知道窦伊穆不是问的口气,而是已经决定了的口气。
“这位大哥,你这是去往何处啊?”窦伊穆果然无视了葬七劝告。
他们三人的距离不过二三十米。
窦伊穆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那在雨中的奔跑的汉子听见。那汉子忙不迭地扭过头停下脚步,看着窦伊穆说道:“你们是谁啊?如此大雨在这树下作甚?”
窦伊穆见汉子问话不由得喜上眉梢说道:“这位大哥,在下姓窦名穆单字一个伊,这是……”他看了一眼葬七。
葬七立刻会意喊道:“在下杜子藤,在家排行老七,这位大哥你叫我杜七就行。”葬七放下摸着裹刀布的手。
窦伊穆嘴角一笑。杜子藤——肚子疼。
那汉子见窦伊穆葬七自报姓名,举着雨伞不好拱手,只能喊道:“我叫张淼,也没啥字。叫我张淼就好。”他说着话的时候,暴雨立即灌进他的嘴里。
窦伊穆将张淼拉到树下说道:“张大哥,我和杜兄都是游山玩水的旅客。唉,不巧来到这里时遇上了这瓢泼大雨,苦于无处安身。
幸得天怜!遇见了张大哥你,不知能否去你家避会儿雨。”
张淼瞧见窦伊穆穿着华贵心里自然信了三分,又听着窦伊穆可怜兮兮的措词,心里顿生好感宽慰道:“这算个啥事。只要兄弟你不限嫌弃我家里贫苦地方小,随我来就是。”
窦伊穆如蒙大赦,作揖拱手道:“多谢张大哥收留之恩。”说着还抻葬七的衣袖。
葬七连忙作揖拱手,“谢过张大哥。”出门见人矮三分,这点礼数他还是懂得!
张淼连忙摆手推辞道:“二位二位,哥哥一介山野村夫哪里受过如此大礼,使不得使不得!”
张淼一拍额头说道:“哎呀!我忘了我娘子还在家盼着我回去呢,我得赶紧回去。”他一见窦伊穆穿着华贵,顺手将油纸伞递给窦伊穆,“二位,你们顺着这条小路下去便能看见一小山村,这头一家便是我家。
还有这油纸伞你们二人凑合着用吧。哎呀,窦老弟万不可推辞,我一个粗人怕将我娘子亲手赶制的油纸伞弄坏了,一路上也不敢跑的过快,如今一来你们二位用正合适。”
张淼说完不等窦伊穆和葬七答谢,便冒着大雨冲进了归家的路上。
窦伊穆将伞撑开一同与葬七走向张淼所指的那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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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伊穆朝着门外努努嘴,示意张淼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刀的便是葬七。
张淼伏在床头看着窦伊穆和葬七,这个时候他已彻底明白过来,应该这两位救了他和他的娘子。
大恩无以为报!
张淼想爬起身给窦伊穆磕个头,若不是他们二人恐怕此刻他和他的娘子早已相聚在九泉之下。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我和我娘子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他浑身乏力,只能涕泪横流不断的点着头。
窦伊穆赶忙扶住张淼的身形说道:“哎呀呀!张大哥,你这是作甚。说起来,若不是我们二人拖累了你的脚步,兴许也不会发生这等事。”
张淼哪里听得进去,只是叩着头。
站在门外的葬七开口了:“既然,张大哥醒过来了,不如就将这几人交由张大哥处置。”
窦伊穆面露难色。
张淼不解,只好询问窦伊穆,在得知这几个贼人已经伏法,并且还得知窦伊穆竟然是大理寺少卿更为惊讶。
大理寺少卿是什么官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肯定是比他们村长还大的官。有可能还比他们汤古县的县令大。
他又想爬起来叩头。
窦伊穆手忙脚乱地制止了张淼的举动,对此他只能哭笑不得。
民呐!!!官呐!!!
“那这几人不知张大哥如何处置啊?”
张淼被这一问顿时犯了难。他看出来这窦大人不好偏向,那被窦大人唤作杜兄的肯定也是一位大官,自然也不好偏向。他两边为难。
该如何处置?
他忽然看着为首的汉子狠狠说道:“要不就将这为首的贼人就地法办了,其余的贼人送官关进大牢,二位大人你们看如何?”
为首的汉子顿时心里一惊,大声哭喊着:“哎呦!!!小人不敢了,求张大哥绕过小的这一回吧,念在小人尚有老下有小的份上,绕过小的这一回吧……”
而他身后的弟兄们脑子闪过侥幸一词,高声呼道:“张大哥明察秋毫,小的们佩服!”
为首的汉子差点昏厥过去。
窦伊穆嘲讽道:“你们还真是墙头之草!”他和葬七相视一眼,均认同张淼所说的这个办法。
手刃了为首的恶贼也能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
此事料定。张淼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娘子,伸手揩去小翠脸上的泪渍,轻声问道:“窦老弟……不,窦大人我娘子她怎样了?”
窦伊穆说道:“张大哥,张大嫂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不消片刻自会转醒。等张大嫂醒了我给你开张安神的方子,你去找个郎中抓些药草来煎成一碗药水让张大嫂服下就好。”
张淼感动地又要给窦伊穆作揖叩头。
葬七手中的刀被雨淋了这么久,刀身上一滴雨渍未留,泛着冷冷地刀光。
人是灰暗色的,刀确是银白色的!
可这刀马上要变成暗红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