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冠山不远的地方就是博州城。博州城不大,但是四通八达。珍凝到了城门外的时候,很多饥民都被挡在城门之外。那些饥肠辘辘的饥民,惶恐的被护城的官军赶来赶去,有些直接饿倒的饥民,会被踩踏而死。
珍凝被饥民的情况震撼了,她和彩旗催马进城,在城里四处看了看各处的粮铺,发现价格都是奇高。看来商家越是闹饥荒,越是屯粮抬价。那些手头有一点钱的饥民,为了活命,再贵的粮食,饿的受不了也豁出全部,换一些粮食,得过且过了。
珍凝找到一家通达钱庄,拿出六千两银票往柜台一放。顿时掌柜的赶紧让伙计端茶倒水,用心招待这进门的大客户。
原本掌柜的以为珍凝只是全部取现,谁知珍凝只是询问六千两银子一天的利钱有多少?掌柜的拨拉算盘几下说:客爷,一天有一两余一百七十个铜钱的利息。珍凝知道,一两一百七十个铜钱,只能买五十斤白米。远远不能长久解决眼前的饥荒。她让账房算一下,多少钱可以一天有五百两银子的利息?账房吃惊的说:可能公子未必有那么多银子吧?珍凝生气的说:我只让你说出来,你闲心操的过多了吧?
掌柜的再不言语,算盘拨拉了一会说:公子,要四十八万两银子。
珍凝没有说话,她和彩旗找了一家客店,换了女装,而后大摇大摆的带着彩旗到了博州知府的衙门口。衙役自然要拦阻一切不必要的贫民进堂扰官,因而并不让她们随随便便就进衙门。珍凝霸气十足的对衙役说:去!让知府出来,我要和他商量事情。
衙役看了看天说:姑娘,现在是白天吧?
珍凝回答:是,怎么了?
衙役没有好气的说:知道白天,你还说梦话?知府老爷是你支使来随便见人的吗?
彩旗出府的时候,管家交代,遇到官府为难,就亮王府名贴。于是彩旗马上掏出名贴递给衙役。
衙役大大刺刺的看了一下彩旗,漫不经心的翻开名贴:九王府七郡主珍凝。
天没有变,但是衙役的脸一下变了,霎时间,笑容堆满面颊,腰一弓说:郡主殿下,您先上座,我这就去请知府老爷来和您会面。说完衙役就一溜烟跑向后宅去了。
知府高伟,正在饭桌上吃饭。听说九王爷那大闹京城的宝贝女儿来了,马上放下碗筷,一路小跑就到了衙门前厅。
前天,刑部来人提犯人入京对质,那衙差在府衙好一通描述了马士郎是如何被九王爷女儿,拉到皇上面前一顿痛打的,皇上也无可奈何的走了。马士郎至今依然面孔青肿,这已经成为茶余饭后的金典故事,传遍博州的官场与差员。要不然,衙役也不可能把一个郡主当成王爷般的请来上座,而后去请正堂的知府。对于这样一个小祖宗,谁都知道,丢点面子,总比被打的卧床不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要好。比如马天马士郎,那名声已经臭了,臭的国人尽知了。
高伟一到大堂,就见一个女子坐在自己的官位上玩弄着令签桶里面的令签,好像堂堂的知府衙门就像她进了哪家杂货铺一样随便。倘若没有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打官闹剧,那高伟知府也是有相当的个性,十足的官微的。无奈,一个皇上也管不了和不愿管的小祖宗,大刺刺的坐在堂堂知府衙门上,玩弄象征威严的令签,就是宰相也不能这样对一个知府如此无理吧。
衙堂中站着的衙役,个个处在当地,低着头,生怕引起珍凝郡主的注意而引祸上身。
通常来说,来了上面的人,底下的小吏都是殷勤万分的,不图别的,只图那天有什么好事情,或者什么人需要提拔,上面可以想起来自己,提携照顾到。所以怎么引起上级注意,是衙差和官吏们使尽浑身解数也要专营的一门学问。比如手抄本《做得到,不如说得好!》就在官场盛为流行。
这回,反过来了,从知府,到衙差,个个都希望九王爷的千斤别注意到自己,而且别来最好。
但是这种奢求已经碎灭了,在他们看来,珍凝郡主那应该叫狰狞郡主才对。但是心里可以想,嘴里却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大堂上死一般沉寂,只有高伟知府快步走来的脚步声才像缓解紧张的神药一样,让衙役们放下心来。毕竟知府出面了,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呢。
高伟本想在一旁写公案的桌子那坐下,但是还是怕触了雷神的爆发点,弄的狼狈不堪也就罢了,弄得浑身伤痛那就惨了。高伟知府心想:老天就是不公,若大的国家,众多的府衙,怎么这活祖宗就偏偏进了自己的衙门,不留情面的已经开始傲坐公堂,让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呢?
人对于老天的评价,往往是在有不能承受的时候做出来的。
此时的高伟知府,硬着头皮站到公案旁边,尽显亲切而轻声的说:郡主,您来了。
珍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大人坐吧。
高伟磨了一下,还是坐下了。这个时候,衙差们突然有一种轻松感,天天作威作福的知府大人居然也和自己一样,有那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紧张感。大家此时的心里才稍微找到了些许平衡,高兴的浪花也那么冒了一下。
珍凝直接了当的问:这城里城外,那么多饥荒民众,有计划可以帮助他们吗?
高伟知府倒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要被刁蛮郡主找茬挨打,原来是为了饥民的问题。这问题,别说是一个黄毛丫头来,就是皇帝老子来,自己也能头头是道,把归于自己的问题摘得干干净净。只要这郡主不打荤泼皮,自己都能应付有余。
高伟知府脸舒展开,开始了关于饥民的成因,治理,疏导,及解决的方方面面开始论述起来。
珍凝只听了一会就打断问:知府大人,你准备镇灾的粮食了吗?用于镇灾的钱银有多少?
知府高伟一愣,这怎么一下就直奔核心问题来了,看来这郡主也不是完全只会瞎胡闹哦。
回郡主,朝廷拨了五十万两银子已经悉数用尽,我们也筹措了一些银子那只是杯水车薪的效果。既然郡主您来了,还望秉明皇上和九王爷,速速下拨银款,以解饥民之慌啊!本府代表城里城外一百多万饥民感谢郡主了。
彩旗在一旁听了连连夸赞:知府大人真是好官,为民着想,为民请命,真是老百姓难遇的父母官啊!
高知府有些畅然,总算有郡主身边的丫鬟替自己说话。她说一句,那是求都未必能求来的。看来自己的官话还是有着极大作用的。
珍凝没有搭茬,只是接着问:那么现在博州城的粮食有多少,官家的库银有多少?
一说道钱粮,高伟知府的脸色开始如吃了一根硕大的苦瓜一般,他涛涛不绝的说起来,如何官库空空如也,如何粮食短缺,如何官吏都拖欠薪资,说的眼泪花花,苦不堪言。
珍凝原本心里有了接济饥民的打算,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是无能为力了。如果官库里面有存银,如果粮库里面有存粮,那自己就可以解决问题。看着高知府可怜兮兮的样子,珍凝只有和彩旗回到客栈,呼呼大睡一觉,先解决一路的劳顿好像也是最为重要的。
第二天的中午,天气多云,有少数的阳光透过云层浅淡的照耀到了大地。凉爽的风多少吹去了一些珍凝心里的烦愁。珍凝雇了些人,买下一个粮铺里面三库全部的存米,开始架锅熬粥,当街接济饥民。这忙起来还是痛快淋漓的。至少不眼睁睁的看见有人饿死,让珍凝窝心的无奈。
冷不丁,一个公子哥突然坐到珍凝督工熬粥的长条櫈的另一头。珍凝转头一看,还非常吃惊。
谁呀?原来是骗子杜连海。
珍凝的眼神只是突然一惊,接着就平淡如水,慢条斯理的问:公子贵干?莫不是要有心加入接济饥民的行列?
杜连海看了蜿蜒曲折的排队领粥的队伍问:小姐,您眼疾好了吗?
珍凝一个汤瓢敲过去,杜连海一闪站起来躲过了。杜连海又说:六千两银子都买米熬粥了?
这回珍凝一把揪住杜连海,拖进后面的米棚子里问:你说什么?凭什么胡说八道?什么眼疾?什么六千两?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呢?
看看一身绫罗绸缎的姑娘,虽然与大家闺秀不符,但是也必是官宦家的蛮宠千斤,杜连海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人。但是四处机的情报那是不容置疑的,他晃了晃脑袋,坚定的说:我看你有些面熟,你心里一定有鬼。把我们的银子还给我们。
珍凝还是气恼,上去一拳打得杜连海鼻血直冒,然后再问:到底咱们面熟不面熟?
杜连海鼻子被打痛,泪水不由自主就流出来了。他咬着牙说:消息可靠,就是你干的。把银子还我,不然报官了!
珍凝看着杜连海,气已经撒了不少,本来想饶了他,但是听他说道消息,立刻引起珍凝的好奇心来。珍凝喏愚杜连海说:一个大男人,拿不定别人有没有或是不是你找的人,居然当人面眼泪汪汪的哭泣,你惭愧不惭愧?丢人不丢人?
珍凝的做派杜连海倒是头一次见识,由心里他也觉得消息有误。但是消息的权威性是绝对的,没有质疑的可能。到底会不会万里有一,错了呢?
彩旗来拿米了,进来一看杜连海,捂住嘴,冒出一句:七小姐,骗子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