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这扇不存在的城门后,林希的期待感已经降到了最低,连城门都懒得修缮了,这城内还能壮观到哪里去。可是当他见到城内的景物后,还是被硬生生噎到了,果然没有最差,只有更差。这看着恢弘巨大的城池,一目了然四个字就足以形容眼前的一切了。简陋的房屋们就跟在竞争“最丑”的称号似的,一个比一个偷工减料,最远处的一些茅屋,甚至已经无法被定义为屋子了,林希严重怀疑那只是堆放茅草的地方罢了。地面倒是光可鉴人,与这些屋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可林希仔细瞧了一会,发现很可能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摩擦,把地面打磨得光滑无比。林希充满恶意地揣测着,也许这就是怪人们不穿鞋子的缘故了,否则走两步摔一步,得把人气死。在他视野能见的范围里,所有的房屋瞅着都像是住人用的,不但没有吃饭的地,连商铺都没有一个,这里到底怎么了,一整座城都拿来住人的吗……可人都去哪了,城内不见人影,只有风声在穿街入巷,俨然一座死城。
一行人很快在某间屋子前停下,这里距离城门不远,屋子看着还稍微美观一些,只是破旧的厉害。他们停下之后,也没有人敲门或者喊话,一群人就这样伫立在原地,看样子是要等什么人出现。林希再次被这群人噎到,合着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就为了杵这当木头吗。月亮升起,眼前的门依旧没有动静,远处却传来些声响,林希循声望去:城内最远处的茅草堆下钻出来几个人。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颇有种阴森可怖的味道,他们看了眼天空,拿手遮了遮月光,朝着怪人们的方向走来。这一幕看得林希打了个冷颤,月光居然晃到了你们的眼睛吗,这该不是沉睡已久的积年老妖吧?
饶是有水滴身份的伪装,林希的心里还是直打鼓,谁知道这些“妖怪”有什么诡异的本事,万一就能发现自己呢。他缩了缩身子,确定自己没有在反射月光后,先是看了眼原地等待的这些人,发现他们根本不在意远处走来的“妖怪们”,一个个眼神空洞,神游物外的模样。林希可不敢如此镇定,他悄悄观察着越来越近的“妖怪们”,果然没穿鞋子!这一发现给了林希莫大的安慰,他下意识地把两拨人等同起来,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等到走近一看,这些人也是同样的白袍赤脚,林希正等着两拨人碰面后的寒暄招呼,谁知道刚来的这些人默默站定后,就再没有其余动作了。
好嘛,又来一群闷葫芦,果然是同一个家族出产的!林希无奈地打量着新来的人们,现场的氛围这么凝滞,就没人打破一下僵局吗,这些当事人丝毫不觉得难受,林希一个外人反倒是格外不自在。他的视野在这一大票人身上来回切换,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外貌都颇为出众,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已经脱离人籍的林希,最近一直把自己当成水来看,以至于忽略了这一点。他暗自回想了下自己还是人类时的长相,心里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可他们都是闷葫芦,这样很没劲的。也不知是在和谁解释,林希用仅剩的自尊心为自己争辩着。
也许是人齐了,也许是时间到了,鬼知道这些人不靠语言是怎么沟通的,总之面前的屋子终于有了动静。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动,林希清楚地看到从门缝里泄下了许多灰尘,门被推开了。这群沉默了很久的人们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林希还以为是要尽什么礼节,他脑海里想的是叩拜之类的,没想到这些人纷纷用手捏住了鼻子,看得林希一头雾水。作为一滴水,他早已失去了嗅觉,可他的视野告诉了他原因。一阵略显暗黄的气体从屋内涌出,很快弥漫在空气里。林希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些闷葫芦主动避开的玩意,一定“威力惊人”。
尘埃散去,屋内的人终于踏出来了,熟悉的白袍,熟悉的赤脚,熟悉的俊俏,甚至看着更年轻一些。一瞬间,林希以为又出来个闷葫芦,结果他对着众人开口了:“跟我去见老祖宗。”说罢便朝着城门方向走去,其余人照样“哑巴”,只是都点了点头。看来这是个长辈级的人物了,只是要去城门那吗,那边的屋子不都破破烂烂了吗。早在进城之后,林希就仔细观察过城门附近的屋子了,虽说比较美观,但破损的程度也是最严重的,难道这位“老祖宗”是个先人后己的典范吗?
林希又开始了,一旦面临什么紧要的场面,他的脑子就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这位长辈模样的白袍男子似乎很久没有走路了,刚开始的姿势笨拙而怪异,过了一会才逐渐正常起来,他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停下,这里孤零零坐落着几间屋子,看着破败不堪。白袍男子轻轻敲了敲门,伴随着门板不堪重负的呻吟,里面传来了一道意义不明的咕哝声。敲过门后,众人都明显有些拘谨,一个个站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出,连带着林希也一同紧张起来。门被轻轻推开,众人还是习惯性地捂着鼻子朝后退去,可跟刚才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灰尘也没有气体。
他们有些不解地互相对望了几眼,自然也包括林希的代步工具人。好巧不巧的,他在转头的过程里看到了自己的袍子上沾了滴水。无所遁形的林希有种被当场抓获的感觉,两个人的眼神都对上了,只是对方不知道这滴水里藏着个人类,他随意地拍了拍袍子,把林希无情地拍飞。正巧这时门内的“老祖宗”出来了,他刚一现身,深邃的眼神就紧紧盯着林希的方向,准确地说,是林希刚被驱逐、曾经待过很长时间的白袍肩膀处……